浓痰代表什么生肖

《特殊日子》:一位医生/科学家/作家创作的抗疫短篇小说,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重庆医科大学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浓痰代表什么生肖1

特殊日子

作者简介

王志刚, 笔名王雨,重庆医科大学博士生导师,教授,重庆市作协荣誉副主席,中国作协、影协、视协会员,重庆市文史馆员。在《中国作家》《新华文摘》《光明日报》《小说界》《红岩》《四川文学》《滇池》等发表小说、剧本多部。

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作家出版社、重庆出版社等出版长篇小说《填四川》《开埠》《碑》《飞越太平洋》等8部。《开埠》《填四川》被《长篇小说选刊》转载。《飞越太平洋》《翠绿色的梦》获重庆市文学奖,《填四川》《开埠》《血缘》获重庆市五个一工程奖,《水龙》《长河魂》(合作)获重庆市文艺奖。《长河魂》被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买断影视版权。《填四川》被北京如意吉祥影视公司拍摄为32集同名电视连续剧待播。电影剧本《年轻的朋友》由峨影厂拍为电影公映,剧本获四川省文学一等奖。电影剧本《产房》获“重影杯”一等奖,拍摄为院线电影待播。《填四川》英文版已由英国查思出版社出版发行。有4部长篇小说参评茅盾文学奖。

1

穆毅拿了半天补休,买了束鲜花,驾驶自己的福特马自达轿车直奔重庆T3机场,一路吹着口哨。

他女友童雪萱今天从武汉飞来重庆。

重庆T3机场大气、敞亮,三层楼的停车场有10多道进口,他开车从8号进口驶入,8字吉利。有自动扶梯带他到接乘客的二楼。飞机准点,乘客们陆续出来。站在右出口的他手捧鲜花,捧着他那颗急切渴盼的心。两人电话里说好了的,他在右出口等她。她出来后就给她献上鲜花,给她一个离别重逢的拥抱、一个绅士般的热吻,再请路人为他俩拍个合影照留念。

他紧盯从右出口出来的每一位乘客。没有乘客出来了,左出口也没有乘客出来了,大厅一时里显得空落,他那心也空落。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发微信她没有回。急性子的他迈开长腿,腾腾腾从右出口走到左出口,又腾腾腾折返。焦急不已,啥情况啊?

他俩的恋爱一波三折。

童雪萱小他9岁,在武汉一家三级甲等医院工作,来他们科室进修的。模样儿俊俏,一双大眼睛摄魂,有武汉女子的率真、豪爽,是他心仪的那种女孩,主动向她求婚,她没有表态,对他还是好。他科室的孙护士长给他说,女娃儿嘛,作算是喜欢你,也不会马上就表态。科室副主任的他跟孙护士长说得来,托她去帮他说说,年近不惑的他至今还没有谈成女友。孙护士长说他挑剔。他声言自己确实要找个漂亮称心的女友,又解释,自己大学毕业读硕士、博士、博士后,时间被耽误了。

孙护士长去找了童雪萱,两个女人说话随便。孙护士长开门见山说,童医生,科室的副主任穆毅看上你了,让我来给你过话。童雪萱脸红,他是教授、博导,我一个外来的小医师……没往下说。孙护士长说,那有啥子,只要你两个情投意合。童雪萱,你说老实话,愿不愿意跟他耍朋友?童雪萱说,啊,我得去看看那个病人,拜。匆匆走了。

孙护士长给他回话说,人家没有明确表态,你莫急,火候没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家也许是不好意思,也许……也许啥?性急的他追问。也许人家看不起你,又不好说。孙护士长说,一家女百家提,也许她父母牵线在武汉找到男朋友了,毕竟都在一个城市,是家乡人。

他那晚一夜未眠。

童雪萱晋升职称得要发表SCI论文,进修期间,她抓紧时间做实验,接连3次都失败了。她沮丧极了,发微信朋友圈:没路,绝望!这课题是他为她设计的,结合她所在医院的情况,可以深入做下去。他看见她发这微信后,气恼,想批评她又软话说,你是北医毕业的博士,应该晓得,做科研实验总是有失败的,失败是成功的妈。苦脸的她噗嗤笑。他也笑,你得要有信心。她说,得啰。

他就去实验室带她做实验,实验室的仪器设备、试剂、研究生满满。她做的这实验有难度,很有难度,有难度突破难度才会取得大的成功。他带她多次做实验,终于成功了。她好高兴,请他吃火锅。

去的有名的小天鹅火锅。一个武汉人一个重庆人,都豪气冲天。两人喝了一瓶诗仙太白酒,半箱山城啤酒,都喝高了。她举杯,穆主任,你是个好人,再敬你一杯。喝酒。他喝酒,我肯定是好人。嗯,喝。她举杯饮尽。他高兴,举杯饮尽,喝酒当喝汤,喝到武汉的大长江。她嘻哈笑,得啰,喝,喝到黄浦江。

功夫不负有心人,童雪萱做这课题的一篇影响因子4.76分的SCI论文在国外的学术杂志发表了,遗憾没有上5分。医院有规定,发表5分以上的SCI论文,1分奖励1万元,5分就是5万元,5分以下的,最高才奖励1万元。奖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5分以上的SCI论文,晋升正高职称就大有希望。她还是好高兴,这是她个人的一大突破。穆毅所在科室德高望重的老主任看了这篇论文,说,无懈可击。

童雪萱来向他道谢,穆主任,没有您的精心设计、手把手指导,我是根本发不了SCI论文的。你们是教学大医院,我们那医院虽说是三甲医院,却不是教学医院。有了这篇论文,就会有第二篇的,我的正高职称就稳当啰。

他高兴,向她道贺。见她在看手机微信,眉毛蠕动。眉毛上挑是高兴,眉毛下挑是生怒,这阵是上挑。是一个有标志男士头像的人发来的微信,对她比大拇指头。他的心发凉,完了,她有男朋友了。忍不住问,这人是谁?她说,是我哥,我兄妹两人,哥哥对我特好,我啥都听哥哥的。他发凉的心暖和,对她说,你这课题要继续做,做不完的,还可发更高分的SCI论文。具体讲了他的想法和做法。她听后振臂挥手,哇,茅舍顿开!垫脚亲了他一口。自那,他俩的恋爱关系算是定下来。

孙护士长说,该是哈,火候到了,好事自然成。说他是利用科研课题诱惑人家漂亮女娃儿的。他不否认,我喜欢她,就甘愿两肋插刀为她做任何事情。

入冬后,童雪萱两年进修期满,回了武汉。

他俩一直电话、微信交流,可说到婚期她总是说莫急。他咋不急,都这年岁了,两人又不在一个城市,难免不会发生节外生枝的事情。节前,她发来微信,说她来重庆跟他一起过春节。他打响指,成了!她不跟父母、哥哥在武汉过春节,来重庆跟他过春节,定是决心下了。立即回复OK!期盼与她一起过节,确定婚期。对了,结婚后要想办法调她来重庆,得帮助她发表更高分的SCI论文,调进我们医院就十拿九稳。

2

童雪萱兴致勃勃取了托运的绿色行李箱出机场,就要见到穆毅了。她下决心到重庆过春节,是要商定穆毅渴盼的婚期的事情。她与他恋爱后,还是犹豫,穆毅一张凹骨脸,人又黑,两人的年岁相差大。孙护士长对她说,男俊一身糙,女俊一身笑,男大保险,会加倍疼爱你,未必你还想找个白马王子?她捂嘴吃吃笑。

她回武汉见到哥哥后,把穆毅的情况和孙护士长的话跟哥哥说了。她哥哥说,不是十分理想,还算可以,孙护士长的话在理。她下了决心,跟哥哥说,她要去重庆跟穆毅过春节。哥哥说,你去。昨晚,她忧心、激动,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夜辗转难眠。

她拉了行李箱走,被穿防护服、戴口罩的检测体温的几个人叫住,说体温扫描计查出她体温37.3度,有低烧,为排除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得要隔离观察。她挥手跺足解释,我昨晚被子没盖好,今早就打喷嚏,只是普通感冒,我是医师,晓得自己的病,已经吃过药了。检测体温的几个人说,最多就隔离观察14天,还是把她请走了。穆毅给她打电话、发微信时,她正跟检测体温的几个人解释。

她被送到一个医院隔离观察,这才给穆毅打电话,说了情况,让他放心,说很快就可跟他见面。

检诊结果确实是普通感冒。

微信上的信息多起来,钟南山院士说,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有人传人的。作为重症医学科大夫的她知道这疫情的严重性。她发现这个医院好忙,越来越忙,开设有发热门诊,疑似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留院隔离观察的有70多人,确诊9人,其中两人是重症病人。医院的防护服、护目镜、口罩都十分紧缺。

电视、报纸上的有关报道、消息也越来越多。

如同战士听见枪炮声,立马投入战斗,新型冠状病毒这敌人就在眼前,有能力克敌的自己得上呢。心里有个小九九,这样的在实践中学习提高的机会也许自己一生中就这一次,是立功获奖的机会。倘若获奖,晋升职称、个人前途会大不一样。

她决定不走了,打问了院长办公室,找到了这医院的武院长。

武院长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好忙。等他一人时,戴口罩的她上前说,武院长,你那口罩戴得不严实,鼻梁上面有缝隙。

武院长不认识她,还是用手在鼻梁上捏了捏口罩,你是哪个?

我叫童雪萱。她说,递上自己的身份证、工作证,我是我们医院重症医学科的副主任医师,我想留在你们医院参加救治病人。

武院长人高马大,看了她的证件后,呵哈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你这武汉三甲医院副高职称的医师留下来,瞌睡了来个枕头呢!

她把决定留下来参加救治病人这事电话告诉了穆毅,穆毅遗憾、担心,叮嘱她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这医院ICU病房那两个重症病人均是老年人,其中病情最重的3床老年女病人赵思莲由她分管。ICU的英文全称是Intensive Care Uni,ICU是重症监护的缩写。

投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是体力和心理的挑战,她精疲力竭,有些后悔了,此时本该与穆毅相聚的。

跟她并肩战斗的除医师外,有朱护士长。看得出凸起的肚腹的朱护士长对她说,进到重症病房前要吃饱些,少喝水,要坚持到下班才吃饭。

她点头,朱护士长,你怀娃儿了还在抗疫一线上班,佩服。

朱护士长说,我也害怕,肚子里还有个小人人,可这病房离不得我。

重症病房得要严密防护,医护人员穿戴防护服、护目镜、口罩、双层手套、脚套要20来分钟,穿上后谁也不认识谁,就都在防护服上写了名字或职务,以便识别。朱护士长对她笑说,我老公是医院消化内科的副主任,穿戴严整来会诊,那阵还没有在防护服上写字,我两个面对面走过也没有认出来。真的呀。她嘻嘻笑。她防护服上写的是“武汉大夫”,得意,武汉来这里参战的就她一人。

穿上严整的防护服是难以弯腰的,连续几个小时站下来腰酸腿痛。戴口罩的时间长了,两边的脸肿了,右边有道破口,她贴了创口贴以防破口扩大,也防止感染。穆毅让她发个视频她没有发,不想让他看见她这模样。

她看了3床赵思莲老人的病历,经管医生和朱护士长给她做了介绍。老人是不久前跟她老伴从武汉来重庆老家过春节的,乘高铁来的,在车上就乏力、干咳、低烧。到渝后就来这老家附近的医院看病,立即被收治住院,她老伴被隔离观察。老人住院一周后出现了呼吸困难,被转入这重症病房3床,现在,已进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

她知道,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死亡率高,主要治疗手段是面罩通气或气管插管、气管切开通气。这病人目前选择的是前者。有效的治疗方法还在探索中。要紧的是,这病人有可能并发代谢性酸中毒、出凝血功能障碍、脓毒血症休克。立即给予了多方检查、治疗。

严密守护最是关键,得要随时处理危情。

她想到个重要事情,对朱护士长说,得赶快弄清赵思莲夫妇乘坐那高铁的时间、车次、车厢,查找到乘客隔离。朱护士长及时向武院长做了汇报。武院长说,嗯,这个童医生想得周全。找了赵思莲老人正接受隔离观察的老伴,要到了车票,向上级做了汇报。

童雪萱带领医生、护士为3床赵思莲老人查房后,去医生办公室看她的X光片子、分析她的病情,说,病人咳嗽、咳痰是为了排除痰液和坏死物质,在我们ICU病房,评价病人预后可以看咳痰是否有力,有时候,咳痰的重要性甚至超过用药。病毒不断地复制侵犯细胞,严重病例在两三天内,大部分肺泡被攻陷,X线、CT显示为“白肺”。解释了3床赵思莲老人这X光片子。

有个男医生摇头,难治。

她看男医生,是难治,可我们是ICU病房,得想办法治。钟南山院士说,单纯靠传染病专家是不行的,有重症医学的专家共同努力,才有可能抢救病人。说明我们的重要。有两个关键点:这病还没有特效的治疗药物;人体的自我防护能力降低了。细菌呢,能独立生存,可以用抗菌素杀灭。可狡猾的新型冠状病毒是藏在细胞里的,没法子杀灭。说了救治这病人的多种方案。

有人轻轻鼓掌,是进来的武院长在鼓掌。

她说,谢谢武院长。心里感谢她进修期间对她毫不保留言传身教的穆毅。

中午在值班室小歇。朱护士长泡了两盒方便面来,递给她一盒,说,饿到下班那啷个要得,民以食为天,吃,填报肚子为要,我可是两个人吃饭。呼呼吃方便面。

她也饿了,呼呼吃方便面。

朱护士长说,本人姓朱,也属猪,猪是十二生肖中排行的最后一位,是亥年。之后接今年这鼠年,鼠年是十二生肖之首,是庚子年。微信上说,庚子年出大事,这新型冠状病毒传播就是大事。

她点头,是大事。

朱护士长嚯嚯喝方便面汤,嗨,这辣汤安逸。呃,你从武汉来重庆干啥子?

她也喝方便面汤,来跟男朋友过春节,商定婚期。

朱护士长遗憾,那可是耽误你了。

下班后,她往宿舍走,太累了,下碗鸡蛋面条吃,好好睡上一觉。晚冬的暮日暖暖地,投给她阳光。她看见院坝里一个戴口罩的女子缩成一团,坐在石墩上晒太阳。问,妹儿,你发冷?

那女子盯她穿的白大褂,说,难得见到冬天的太阳,晒哈儿就回去。医生,我不发烧,不咳嗽,在武汉工作,回重庆后,各人去镇医院看了一下,医生说我肺上有阴影,喊我来这医院做筛查,刚检查完。叹气说,幸亏我离开武汉早啊,现在那里的怀疑和定了的病人多得不得了。武汉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她爷爷发烧没能住进医院,第二天出气不赢,送医院都来不及,死在了屋里头。

她晓得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得把每一个疑诊的病人都收治入院呀,否则会感染好多人。叹气,作为医务人员的她也理解,疫情爆发,现有医院的病床一时是难以承受的。从专业角度分析,这女子朋友的爷爷是染病了,死于呼吸衰竭。好在外省市去武汉的医疗队多了,又在新建医院。

她看这女子,警惕,蹙眉询问,怀疑是疑诊病人,立即收她住院隔离观察。这女子有低烧,核酸检查是阴性。她不放心,再次检查依然是阴性。她还是不放心,又做了两次,最后一次是阳性。

武院长说,童医生可是认真、严谨,不放过每一个可疑的病人。

她担忧说,武院长,我见疑似和确诊的病人是越来越多了呢。

武院长点头,眉头深锁,临床科、检验科都忙得团团转。

这医院的医护人员一直在超负荷工作,武院长的压力不小。她说,武院长,其实CT检查是可以用于诊断这病的,可以区分轻型、普通和重症病人。你们医院有移动式CT吗?

武院长摇头,没有,送病人尤其是送重症病人去CT室检查很不方便,也容易造成交叉感染。我们已经联系订货了,也给上级打了报告,希望给些资金支持,希望开通送货的绿色通道。

嗯,武院长英明。她说,趁这个时候添置些实用的设备、仪器。

武院长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晚上,她跟穆毅通电话叫苦,哎呀穆毅,硬是累死人了,人累心累。穆毅就百般慰问,早为你准备好了香肠、腊肉、汤圆、饺子,见面后好好犒劳你这个自告奋勇战斗在抗疫第一线的勇士。她说重庆话,安逸呢。发视频给他,我好看不?他说,好看,比仙女都好看。她吃吃笑,好看个屁,压痕道道、肿脸皮包的。询问起治疗重症病人中遇到的问题,他一一解答。她嘻嘻笑,随时可以找你求教呢。他说,百问百答。

末后她说,啊,武院长说我有SCI论文,是副高、博士,能干,我要是同意的话,他以人才引进调到他们医院来。说他们重症医学科的老主任要退休了,让我接任主任。还说要尽快解决我的正高职称,说市里下了文件,抗病一线的医护人员晋升从优。

他说,诱惑呢,你同意?

她说,他们这医院跟我们医院的规模差不多,如是以人才引进过来,我们不是就在一起了吗。

嗯,倒是。他说,我其实是想调你到我们医院来。

到你们医院是当不上主任的。她笑说,不是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么。

他说,那倒是。雪萱,我明天查完病房后,中午过来看你。

她嘟嘴说,我也好想见到你,可你还是莫来,规定不出门的。

他说,我戴严口罩来,带上我去机场接你时买的鲜花给你,抱你亲你。

她嘻哈笑,口罩亲口罩呀。

他说,当然是取了口罩亲。

我成天在重症病区,万一感染了,你不是把病毒亲了去。她说,我就是病毒,你怕不?

他说,不怕,我舍命也要把你身上的病毒亲光。

她的嘴就一瘪一瘪,穆毅,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不会感染的,你可要好生保护自己……

3

大武汉,我来了。穆毅坐在载有重庆市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的大巴车上,透过车窗看这座他来过多次的繁华的英雄之城,他有学生分配在这里工作,请他吃过热干面,很好吃。街上的车辆少,几乎没有行人,过热闹的汉正街了,依旧冷清。人们都呆在家里,热闹被病毒藏起来了。

跟童雪萱通电话的第二天,重庆市卫健委的通知下达到他们医院了,要求援鄂医疗队要有重症专科的医护人员参加。身为重症医学科年轻副主任的他主动报了名。疫情紧急,医疗队当天中午出发,遗憾没能跟雪萱一起过春节,没有跟她见上一面。

戴口罩的穿统一的红颜色白胸杠衣服的他挺了挺腰,身为医疗队医师组长的他与压力,现在是极需要重症医学专科医护人员的关键时刻。

他们去的医院是童雪萱所在的医院,医院领导和重症医学科的霍主任热情欢迎他们。同专业的霍主任他熟悉,开学术会议常见面,童雪萱来他们科进修就是霍主任托他安排的,不想托成了一桩好事。

戴口罩的精廋的霍主任疲惫的两眼闪着渴盼,我们得跟时间赛跑,救治更多的病人,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

他知道,霍主任患肺癌开过刀,切除了病变肺叶。一直坚守岗位,他的口头禅是,抓紧时间做事情。霍主任带他去住处,走路喘气,手机响,他接电话,你家莫急,在医院门口?好,我尽快过来。是微信通话,对方说,搞快点,这事情一哈都等不得,马上就搞。霍主任说,好的,马上。他想说,霍主任,你要注意休息,又没有说,这个特殊时候,身为这医院ICU病房头头的霍主任是特忙的。

临出发前,他给童雪萱打了电话。她说,哎呀,你咋个主动报名去,现在武汉的疫情好凶险,弄不好会染病会丢命的!他笑说,大不了仰面朝天。雪萱,武汉可是你的家乡,参加保卫大武汉的这场与病毒的战争我高兴,大医精诚,古有神农为民治病尝百草献身;希波克拉底誓言为病家谋福,苟违此誓,天地鬼神共殛之。今有大夫童雪萱女神不惧生死,请缨抗疫。她说,不跟你开玩笑,倒下的病人包括医护人员好多了,惨烈痛心。他肃然,雪萱,你放心,我这个专科大夫有经验有能力治病防病,确实是惨烈痛心,这场战争也许会是人类抗疫的世界大战。她说,你说得恁么可怕。他说,所以呀,我会倍加防范的!啊,跟你说,我们医疗队去的是你们医院。她尖叫,真的呀,记住给我们科的霍主任和同事们问好!他说,要得。

他俩电话、微信交流,说到传得沸沸扬扬的病毒来源之事,说到武汉修建方舱医院之事,等等。2020年的这个春天可是不凡。她又询问治疗重症病人中遇到的问题,他都一一解答。他知道,她分管重症病人走不开,即便是治疗结束,她也还要隔离观察两周,她俩一起过春节已成为奢望。

小说、电影、电视里的战争年代,恋人难以见面的事多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也是战争,敌人是看不见的狡猾的新型冠状病毒;现实是,驻重庆的陆军医科大学的解放军医疗队是除夕夜奔赴武汉投入战斗的。身为医务人员的他俩都能理解,相互祝福、叮嘱。他这次来武汉,何时是归期?雪萱,等我平安回渝,为你披上新娘嫁衣。或许我们会在武汉见面,我就可以见到未来的老丈人、老丈妈和舅子了。

没有休息时间,安顿住下来,他次日就到重症病房上班了。条件没有他们那教学医院好,也还是仪器设备一应俱全。关键是缺人,太缺人了,重症病人多,医护人员少,忙不过来。他虽说是头一次诊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重症病人,艺高人胆大,却也还是得心应手。高个头的他穿戴上防护服、护目镜、口罩、双层手套、脚套,活像科幻电影里的太空人。他感受到了童雪萱说的,硬是累死人了,人累心累。

他分管3个重症病人,经过他的精心治疗,其中一个明显好转。霍主任真诚夸他,穆主任,你这个教学大医院来的大专家就是得行!

他高兴也压力好大,那两个重症病人能否好转还很难说。护士来叫他,穆主任,6床病人不行了!穿防护服的他赶紧去到6床病房。罩着呼吸机面罩的6床老年男病人面色发紫,张口呼吸,心电图显示心律失常。他立即给这病人气管插管,这操作有风险,病人的气体、血液带有病毒,稍有疏忽,就会受到感染。抢救持续了3个多小时,病人没能救过来,心电图成为了一条直线。

他拉被子罩住病人的面部,心里难受,身为医疗队医师组长的他没能挽救回这位老人。6床病人69岁,是从河北来跟幺儿一起过春节的。他给正在接受隔离观察的6床病人的幺儿说后,他幺儿扑通下跪,泪流满面,爹,幺儿大不孝,不该让您老过来的啊,我应该回老家去跟您过春节的……

看惯了生死的医师的他也两眼发热。

晚上,他跟童雪萱视频通话,没有说累,说一切都好。她说,晓得,你遇到的困难比我多。叮嘱他注意安全。他也叮嘱她保护自己。嗯,放心,我晓得。童雪萱说。又询问起治疗中遇到的问题,他都耐心地一一解答。当代信息畅通,他俩这对恋人未能见面却也随时在手机视频里相见。

他问了她关于婚期的事,她说见面说。弄得他心欠欠地。

4

好事多磨。童雪萱自笑,婚期的事就让他干着急一阵。孙护士长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孙护士长戴严口罩来了,中午阵来的,天色阴霾,就在这医院的院坝里见面,两人站着说话。要求不出门,孙护士长还是来了,说是穆毅主任托她来看望她。带了两扎医用口罩和几十张酒精消毒片,还带有蔬菜、水果。

呀,医用口罩,这里太缺了,嗯,这酒精消毒片安逸,小巧方便,撕开就可以消毒手脸。戴口罩的她嘻嘻笑。

医护人员的她俩说话自动隔开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孙护士长说,我不能多呆,穆主任就让我问你一句话,啥子时候办婚礼。

她说,孙护士长,你看,这个时候咋能办婚礼。

孙护士长说,就是,他娃也是心急。唉,你两个也是,你过来他又过去,硬还是好事多磨。

她两眼发湿,说,遇上这狡猾的新型冠状病毒了。唉,我家武汉封城了、生病了,相信会好的,肯定会好的。啊,孙护士长,你以后要是去武汉的话,我请你吃热干面,很好吃的,穆毅就喜欢吃。

孙护士长揉眼睛,要得,要得。

她分管的3床老年女病人赵思莲,经过她的精心治疗守护,病情有好转。老人道谢,说她嫁到武汉后,多年没有回重庆老家看望独生儿子、媳妇和孙儿,两个孙儿好乖。求她救她,她好想和老伴一起跟晚辈们团聚。她安慰她,我们会尽全力的,您老会痊愈的。心里打鼓,成败还难说。孙护士长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下午上班时间到了,她刚穿防护服,护士跑来喊,童医生,快,快去3床!她的心急跳,未必是3床赵思莲老人不行了,上午还平稳呢。赶紧穿戴齐备,飞跑到3床病人跟前,原来是呼吸机出故障了。

赵思莲老人面色青紫,张口呼吸,心电图显示宽大混乱频发的室性波。不解决呼吸问题是救不过来了,没有别的法子了,想到穆毅曾说的一件事儿,泼辣武汉女子的她血往上涌,勇气顿生,眉头拧动,取下老人戴的呼吸机面罩,取下自己戴的口罩,对了老人发紫的嘴口对口人工呼吸。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勇方可大胜。自己年轻身体好,即便是染病,这病的病死率低,也会康复的。在场的医生、护士都为她这举动震撼、感动,都瞪大了眼。她使尽全力对了老人的嘴吹气,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老人发紫的脸渐渐转红。

朱护士长推来了另一台呼吸机,推开童雪萱,童医生,你不要命了!立即为3床老人戴上呼吸面罩。用上这台呼吸机后,3床老人缓解下来。童雪萱又对她做了应急的治疗处理。

在医生办公室里,朱护士长感动得两眼发潮,抖动嘴唇对她说,童医生,我,我不晓得啷个说你了,一句话,你是我亲眼看见的抗疫的了不起的大英雄!就像打仗的战士扑向敌人,你是奋不顾身扑向病毒。得给你请功,请大功!

武院长来了,感动、担心。

她也还是后怕,往好处想,朱护士长说的请功倒是好事情,对自己的前途、发展有利。竭力镇定,宽慰在场人也是宽慰自己,我男朋友穆毅是他们医院重症医学科的副主任,算是专家,他给我说过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他关系很铁的一对夫妇,男恩女爱,夫妻关系特好。SARS那年,女的患了“非典”,实习医生的穆毅对她格外关照,危急时刻,那男的对了妻子的嘴口对口呼吸,救过来了。那男的是一家区医院的外科医生,穆毅好担心他会感染,却没有,夫妻两个至今活得好好的。当然,这是个案。相比SARS,这次的疫情虽然更强,病毒的毒性却比SARS弱。我不会有事儿的。倘若真染病了,就在你们这里治。大数据,多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都会好的。

武院长也只好宽慰她,嗯,你,会没事儿的。不过,童医生,你得住进隔离病房观察了。

她点头,这是肯定的。

住进隔离病房后,她时刻关心3床赵思莲老人的病情,随时给经管医生以指导。3床老人的病逐渐好转,两次核酸检测阴性。医院新购的移动式CT已经到货,平时是不会这么快的。床旁CT检查显示,3床老人肺部的炎症明显吸收。达到了国家规定的出院标准。痊愈出院。赵思莲老人一定要看望她,隔离病房是不允许探视的,且老人自己也还要居家不出门两周。

老人泪眼汪汪说,童医生,救命大恩人!等你隔离出来,我跟老伴和儿子、媳妇、孙儿来向你当面道谢!

5

穆毅分管的3个重症病人,两个痊愈,他很感欣慰,遗憾那位6床病人没能救过来。医院的院坝里,欢送这两位痊愈出院病人的有院领导、霍主任和科室的医护人员们。手捧鲜花的两位痊愈病人,男的71岁,女的42岁,都激动感动,对医护人员连声道谢。一群记者来采访,他往后退,让霍主任站到前面,这两个病人的痊愈,他是尽了全力的。记者们采访霍主任。

霍主任挥手说,时不我待,抓紧救治病人。请分管这两位病人的重庆医疗队的医师组长穆毅主任说。

记者们就采访他。如同一场战斗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战士,他确实振奋高兴,说,我是医师,该做的,首功是我身边的霍主任,还有科室的医护人员们。各自闪开。

记者们就又去采访霍主任,采访医护人员,采访两位痊愈出院的病人。

医院的救护车开过来,送这两位痊愈病人回家。他们还得要在各自的家里居家休养两周。穆毅送他们上车,叮嘱他们要注意休息,睡好觉,吃好些。说给他们留了电话的,他们随时可以给他打电话。

阳光很好,添了暖和。

穆毅登高到医院楼房的屋顶,眯眼看太阳,看阳光抚照的安静的武汉城。有浮云飘过。狡猾的病毒把武汉的热闹藏起来,如同这浮云,病毒会消散殆尽的。大武汉会再度热闹,就可与我心爱的雪萱相聚了,对的,就在热闹的武汉城办热闹的婚礼。

手机响,是孙护士长发来的微信视频,视频显示的是一间ICU病房的全貌,镜头移动到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啊,孙护士长发来的是自己常年工作的熟悉的ICU病房。他知道,重庆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疑似和确诊的病人多起来,这是个重症病人。微信上有人说,重庆有可能会成为武汉之后的第二个疫情爆发点。重庆跟武汉联系紧密,与湖北省临界,人员来往频繁,会有不少人染病的。可他认为不会。武汉已经封城了,国家一直在采取严密有效的防范措施,重庆的严密防范已落实到了每一个医院和社区。过了这段没法避免的发病高峰,疫情会降下来的。

镜头推近,是一个戴呼吸机面罩的女病人。镜头继续推近,推拢这女病人闭着的双眼。啊,好熟悉的眼睛,是雪萱!他心子发紧发痛,立即给孙护士长打了电话。

孙护士长在电话里呜咽说,童雪萱被感染了,转入了我们的ICU病房,现在正在抢救。

他如坠深渊,默默祈祷,希望她会像刚才出院的两位重症病人一样,得以痊愈。自己医院的ICU病房,医护技术、软硬件设施都比这边好。孙护士长说了童雪萱抢救重症病人赵思莲的果断、勇敢,说这位老年女病人已经痊愈出院了。宽慰他说,童雪萱说了,你穆毅的那对关系很铁的恩爱夫妻,“非典”时,男的对患病急救的妻子口对口呼吸,夫妇两个至今都安然无恙。他捶胸后悔,不该跟雪萱说这事的。为她的英勇行为感动、自豪。

孙护士长在电话里说,童雪萱清醒时,还牵挂着她分管的病人。说武汉好了后,她跟你在武汉办婚礼。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的泪水刷地下来,雪萱,我的爱人,我全部的爱,我不能没有你,你要好好的。又赶紧给他们医院重症医学科的老主任、分管童雪萱的经管医师打了电话,都说会全力抢救童雪萱,全力抢救这位女英雄,说所有的院领导都来关心了,让他放心。

放心,他能放心么,马上飞回重庆去!

可他是重庆市卫健委任命的支援湖北医疗队的医师组长,现在又分管有两个重症病人,其中一个是危重病人,这时候离不开啊!

好在自己医院的领导、德高望重的老主任和分管医师,还有孙护士长,都在全力抢救护理雪萱,她,会平安无事的。

他想到插在家中花瓶里那去重庆T3机场接她时买的那束鲜花,那鲜花怕是已经谢了,心里好痛。医师的他清楚,雪萱已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耳边响起当年他作为医疗队员参加汶川大地震救灾那熟悉的《生死不离》的歌声:“生死不离,你的梦落在哪里,想着生活继续,天空失去美丽,你却等待明天站起……”雪萱,我的雪萱,你可要挺住,你会挺住的。你痊愈出院,按你所说,武汉好了后,我们在武汉办婚礼,我为你披上新娘嫁衣。

2020年2月一稿

2020年3月二稿

浓痰代表什么生肖2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岳勇 | 禁止转载

民国年间,绣林城的衣铺街上有一个画像师,姓赵,名瑾瑜。

赵先生毕业于省城武昌美术专科学校,年轻时一心想当画家,可惜时运不济,最终只能开一爿小店,靠给人家画像为生。

赵先生从不给活人画像,他专画喜神。喜神是民间一种避讳的说法,意即亡人肖像,画喜神就是给死人画像的意思。

那时候相机还不似现在这般普及,人死之后,为了留下遗容供后人瞻仰,都要请画师在床前给逝者画一幅遗像。

一般画师家里,都收藏有一套历代相传的“百脸图”。这种“百脸图”就是把人的头面五官加以分析,制定出一百种不同的类型。

如果有人要画逝世的祖辈先人,画师便从“百脸图”中挑选出相像的人像,略作增删,照瓢画葫芦般描摹下来,然后再根据雇主的要求,补上身段服饰,便算完工了。

这样画出的人像,似是而非,总会有几分相似。

赵先生画功深厚,从来不用这些投机取巧的伎俩。他被丧主请到家里,先是洗手更衣,然后端坐死者跟前,凝神观察,细心勾描,一笔一画,毫不马虎。

他画的喜神,都是重彩工笔,容貌神态极为生动传神。长者威严中带着慈祥,愁苦者添上几尾笑纹,丧家在悲痛中得到一丝安慰,无不对他心生感激。

也许是常常观察死人的缘故,赵瑾瑜身上一团和气,眼睛却像刀子一样锐利,常常能一眼看到人的心里去,仿佛要把人看得灵魂出窍似的。

一年冬天,界山口庄记米铺的老板庄鸿得急病死了,家里乱作一团,尸体已经入殓,就要放炮封棺了。这才想起还没有给亡人画遗像,急忙来请赵瑾瑜。

赵先生赶到庄家,凑近棺材,细细察看死者面容。

只见庄鸿才四十出头的年纪,正值壮年却急病暴亡,着实可惜。再看其脸色,竟不似一般死者那样苍白或蜡黄,两腮处尚余一丝血色。双目轻闭,好像睡着了一般。

赵瑾瑜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已经胸有成竹,然后洗手更衣,拿出画纸画笔,用一个架子支在棺材前,一边看着死者的脸,一边在纸上描摹。

旁人见他全神贯注,竟也不敢打扰。

死者的相貌轮廓,很快就在画纸上显现出来。赵瑾瑜在笔端蘸好浓墨,正要勾勒死者眉目,却忽然眉头一皱,丢下画笔,急匆匆跑出门去。丧主一家不知何故,莫名其妙。

少顷,就见赵瑾瑜扯着街对面仁和堂诊所的沈大夫走进灵堂。

赵瑾瑜说:“沈大夫,麻烦你再给庄老板瞧瞧脉。”

沈大夫看他一眼,很不情愿地把手伸进棺材,摸了摸死者脉门,忽然眉头一跳,转身取过几枚银针,在死者丰隆、风池、鱼际等穴位上各扎一针。

片刻之后,只听庄鸿喉咙里咕嘟一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人就伸个懒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一屋子吊丧的人都惊叫起来,以为诈尸了。

沈大夫说:“别慌,他是痰迷心窍,短时间内闭过气去,我给他针灸化痰,他喘口气,又活过来了。”

庄家人围着庄鸿看了半天,见他脸色渐渐红润,手脚也温暖起来,神智也颇为清醒,这才相信沈大夫的话。一家老小喜极而泣,齐刷刷跪在沈大夫面前,谢谢他的救命大恩。

沈大夫笑道:“你们要谢的应是赵先生,如果不是他把我拽进来,我怎么知道庄老板还话着?”

庄家人转身又去拜赵瑾瑜,赵瑾瑜呵呵一笑,说:“这张没画完的画,你们拿去烧了吧。”

后来,有人问:“赵瑾瑜怎么知道躺在棺材里的庄鸿没死?”

赵瑾瑜说:“我跟死人打了半辈子交道,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死人脸上有一股死气,活人身上有一股生气。我给庄老板画像,画到一半,忽然发现他身上竟藏着一股生气,如果把大活人当死人埋了,那罪过可就大了,所以我赶紧去叫沈大夫。”

又有一年深秋,绣林城里要处决一名女犯人,名叫钟秋棠。

钟秋棠的丈夫是做皮货生意的,长年奔波在外,钟秋棠在家里耐不住寂寞,就与一个男人好上了。没想到有一次与奸夫在房里偷情时,竟被婆婆撞见。钟秋棠为防奸情败露,就与那男人一起,将自己的婆婆杀死了。

后来,东窗事发,钟秋棠被警方抓获。

重刑之下,她虽供出了奸夫的姓名,但警方前去抓人时奸夫早已畏罪潜逃。

此案在绣林城影响极大,最后,钟秋棠被判了死刑。

钟秋棠的娘家父母买通了监刑官,想在女儿临死之前,给她画一张遗像,日后也好留个念想。

行刑当日,钟家人来请赵瑾瑜。赵瑾瑜为无数丧家画过喜神,但还从没有在刑场上给死刑犯画过遗像。

他匆匆来到北门口刑场,只见江堤下的沙滩上人山人海,围满了瞧热闹的人。他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倒绑着双臂,跪倒在沙滩上。后面站着一名警察,端着一支步枪,枪口抵在女犯人后脑处,只等他给她画完遗像,就要开枪行刑。

赵瑾瑜往女犯人钟秋棠脸上瞧了一眼,这女人应该只有三十出头年纪,满脸血痕,已被折磨得没了人形,看来在监狱里没少吃苦头。虽然面如灰死,但那一双眼睛,绝望之中却透着一丝不甘,看得人心里发酸。

赵瑾瑜叹口气,一边瞧着她,一边支起画架,就蹲在她面前的沙地上画起来。

周围成千上万的围观者,这时竟都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在屏息凝神看他画画,还是静待他早点画完,好看那惊心动魄的行刑场面。

赵瑾瑜还从没在这么多人面前画过喜神,饶是他见多识广,这时也不禁有点紧张,一支画笔握在手心,竟不知不觉渗出汗水来。

他画的是工笔,一勾一描,画得十分仔细。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才在白纸上勾描出女人脸上的轮廓和一只眼睛,正要画另一只眼睛时,赵瑾瑜忽然扔下笔,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监刑官问:“怎么了?”

他说:“中午吃坏了肚子,要上茅厕。”

监刑官收了钟家的钱,答应让钟家画完一幅遗像,也不好发作,只得摆摆手说:“快去快去,拉完赶紧回来接着画,等你画完咱们还要办正事呢。”

赵瑾瑜点点头,哈哈腰,捂着肚子钻出人群,往没人的地方一溜烟跑了。

不想他这一去,竟足足耽搁了十多分钟。监刑官等得不耐烦了,一边看表一边骂娘,正要命令行刑官准备行刑,就看见赵瑾瑜一边系着裤子一边跑了回来。

赵先生连声说:“抱歉。”

接着,他顾不得喘气,就拿起画笔,在画纸上接着描画起来。

一幅肖像画完,又差不多过去了一炷香的工夫。

不要说监刑官,就连周围的看客,也等得心焦似火。

监刑官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就叫赵瑾瑜拿着画好的画赶紧站到一边。等下行刑的时候,别让鲜血溅到画。然后,命令即刻行刑。

负责行刑的警察把枪栓拉得哗哗直响,向前一步,把枪口戳到钟秋棠的后脑勺。

正要扣动扳机,忽听有人大叫道:“枪下留人!”

众人扭头看,只见一名传令兵骑着自行车飞奔而至,跑到监刑官面前说:“刚刚方县长接到上面来电,说此案疑点甚多,暂缓行刑。”

赵瑾瑜听罢,不由长舒口气。

后来钟秋棠的案子发回重审,真相这才大白于天下。

原来钟秋棠并不是杀人凶手,其婆婆乃是被一入室窃贼所杀。其夫出门在外不知详情,听邻人谣传妻子在家偷汉子,信以为真,一怒之下,竟诬陷妻子在家偷奸养汉谋杀家婆。

钟秋棠被捕之后,重刑加身,屈打成招,不得不承认与奸夫合谋杀害婆婆的罪行。

好在行刑前一刻,前来给她画像的赵瑾瑜瞧出端倪。赵瑾瑜装着要上茅厕,暗中给省城一位同学打了个电话。正是这个同学直接打电话给绣林县长,从而才阻止行刑的。

赵瑾瑜的这位老同学,据说是省里一位副省长。

有人问:“赵瑾瑜是如何知道钟秋棠是被冤枉的?”

赵瑾瑜说:“我会望气呀,死人身上有死气,活人身上有生气,而被冤屈者身上,则有一股冤气。”

“我正是瞧见那女人身上有一股冤气,所以才贸然给这位老同学打电话求援。我这位老同学,跟我一起在省城美术专科学校念过书,我俩关系不错。但自打他当了大官,我便一次也没有找过他,这一回,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民国29年,日军沿长江一路西进,九江、汉口、武昌等地相继沦陷。

这一年的冬天,鬼子兵打进了绣林城。日军进城不到三天,就在“治安维持会”会长荀二的带领下,全城搜捕,逮捕了三百多名抗日分子,全部押到北门口刑场处死。

一时间,绣林城里日寇横行,汉奸当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血雨腥风扑面来。

虽然城里天天都有人死于非命,但老百姓人人自危不敢伸张正义。家里有人遭遇不测,条件好的,找张席子卷起埋掉,没有条件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的尸体曝尸路边,哪里还有心思请画师画喜神送葬?

赵瑾瑜的画像店也早就关了张。

大街上日军岗哨密布,到处架着机枪,不时有一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巡逻兵从门前跑步经过,他整天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

绣林人过了一个凄风苦雨的春节,翌年正月的一天,彤云四合,冻雪飘飞。

赵瑾瑜正坐在家里烤火,忽然小店大门被人拍得“砰砰”直响。

他以为是鬼子兵找上门了,吓得手一抖,手里自卷的叶子烟掉进了火塘里。瑟缩着开门一看,门口来的并不是鬼子兵,而是一个剃着阴阳头、腰里别着盒子炮的矮胖汉子,后面还有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跟班。

赵瑾瑜认得这胖子,他就是绣林人恨之入骨的汉奸,治安维持会的会长荀二。

赵瑾瑜虽然心中瞧不起这种人,却也不敢得罪他,冲他抱拳说:“不知荀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荀二说:“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呢?我老爹过世了,想请赵先生画一幅喜神。你要是画得好,我愿意出一百个大洋作为酬谢。”

荀二的老爹叫荀飞雄,是一位颇有骨气的拳师,前天被一位日本武士打死了。

荀二这个汉奸,不但不思为父报仇,反而还为日本人拍掌叫好,说:“老爹技不如人,大日本的武士就是厉害。”

绣林人背地里都骂他是个不孝子,连畜生都不如。荀二很恼火,决定给老爹风风光光办一场葬礼,让别人看看他的孝心。这请人画喜神,自然就是必不可少的。

赵瑾瑜听他道明来意,急忙摇头说:“这兵荒马乱的,我哪里还有心思接生意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荀二说:“这绣林城里,画喜神画得最传神的,除了你赵先生,就没有第二个人了。还请赵先生给荀二几分面子。”

赵瑾瑜说:“要是我不去呢?”

荀二就变了脸色,掏出手枪“叭”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提高声音道:“赵瑾瑜,老子亲自来请你,算是给足了面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你不去,我立马就把你一家老小抓起来,问你一个抗日通匪的罪名。我告诉你,皇军杀人可是从来不眨眼睛的。”

赵瑾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你……汉奸!”

荀二不怒反笑,洋洋得意地道:“既然知道老子是汉奸,那就别把我惹毛了。要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画像店,只怕这整条衣铺街都要跟着你遭殃。怎么样,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赵瑾瑜知道,这汉奸心狠手辣且说到做到。衣铺街上一间间店铺相连,要是他真的放一把火,这整条衣铺街都要化为灰烬。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咬咬牙说:“我去就是。”

赵瑾瑜收拾好行头,来到荀二家,只见他家门口的空地上早已搭起一个大大的灵棚。他老爹穿着光鲜笔挺的寿衣躺在门板上,荀二花钱请来的一群孝子贤孙正装模作样地哭丧,一班道士早已敲锣响钹做起道场。周围的老百姓笑嘻嘻地看着,显得既热闹又滑稽。

赵瑾瑜往荀飞雄脸上看去,只见他生就一张磨盘大脸,满脸络腮胡子,果然是一介武夫形象。只是眼角带着瘀伤,显然是与日本人比武时留下的。想不到这样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却生了一个荀二这样不争气的汉奸儿子!

赵瑾瑜正瞧着荀飞雄的尸体发呆,荀二从后面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嘛,赶紧动手画呀!”

赵瑾瑜只得收敛心神,支起画架,拿起画笔,对着荀飞雄的遗容画起来。

荀飞雄的脸轮廓分明,特征明显,倒是不难画,当画到胡子时,赵瑾瑜略作改动,把他那乱蓬蓬的络腮胡画成了关公一样的飘飘美髯。荀二一看,顿时呆住,连声呼道:“老赵啊老赵,你把我们家老倌子画活了!”

接下来,要为荀飞雄“穿”衣服,也就是给他画服饰。

荀二说:“我现在是治安维持会会长,凭我这能耐,要是在大清朝,怎么说也能混个三四品以上的官阶吧。我老爹自然不能比我低,你就给他画个二品顶戴花翎吧。”

赵瑾瑜心里直好笑,也不做声,刷刷几笔,就给逝者穿上了官服,再画上红顶子、貂皮领子和挂在胸前的朝珠,一位相貌威严、美髯飘飘的清朝二品大员的形象就跃然纸上了。

荀二拿起画纸看了看,很是满意。他一高兴,竟真的给了他一百块大洋作为酬劳。

赵瑾瑜也不推辞,伸手接过后冒雪而去。

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赵瑾瑜还没回到家,他为了赚一百块大洋屈尊给汉奸他爹画喜神的事,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绣林城。

回来的路上,遇见几个熟人,他拱手招呼对方,对方竟转过脸去不愿理睬他。

甚至,还有几个年轻人,朝他背后直吐口水。赵瑾瑜想了一下,仿佛明白过来,只是苦笑。

第二天,风停雪住,正是荀飞雄下葬的日子。

荀二请了十六个大汉来为老爹抬棺材,他自己则身穿白色粗麻布孝衣,麻辫扎腰,胸前捧着昨天赵瑾瑜给他老爹画的遗像,走在队伍最前面。

棺材后面数百名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哼哼唧唧唱着丧歌迤逦而行。这些人一半是他在治安维护会的汉奸部下,另一半则是花钱请来哭灵的。

荀二早已通知沿途各家各户,送葬队伍经过之时,必须燃放鞭炮,沿路跪拜并要抛洒纸钱。

这一支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长逾数里。

一路上敲锣打鼓,鞭炮不断,再加上还有两辆插着膏药旗的日军三轮摩托车在前开道,真正是又气派又热闹。

荀二看在眼里,乐在心头,心想:这群土包子,这么气派的葬礼,你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吧!

当送葬的队伍穿过皇叔街,来到界山口,正准备上山时,荀二忽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看见两边路上夹道观看的人,都在朝他指指点点。有人掩口偷笑,有人则忍不住干脆哈哈直乐。

这气氛,与送葬队伍中低回的哀乐格格不入。

荀二心中十分恼火,以为自己身上穿错了衣服,低头细看,这都是道士指点自己穿的,没有错啊。

他再仔细一瞧,发现别人用手指的,并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而是他捧在胸前的老爹的遗像。

这可是赵瑾瑜画的喜神,既生动又传神,没什么不妥啊!

他一边纳闷,一边把老爹遗像侧过来看了一下。这一看,人就呆住了。

原来老爹的遗像,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起了变化,身上的二品顶戴花翎都在,只是那一张脸竟然只剩下一个轮廓。脸上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全都不见了,就像一个被掏空了窗棂的窗子,空空洞洞,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一幅好好的画,怎么突然间没有脸了呢?

他转身问道士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道士装神弄鬼惯了,一看亡者画像上的脸没有了,顿时脸色大变,跺足道:“这……这只怕是闹鬼啊!”

荀二皱眉问:“大白天,闹什么鬼?”

道士掐指一算,说:“这是因为你爹在阴间没脸见人啊!”

荀二说:“胡扯,好好的,他老人家怎么会没脸见人?”

道士瞧他一眼,脸露惧色,欲言又止。

荀二瞧出端倪,说:“有屁快放。”

道士迟疑着说:“你……你在阳间做了汉奸,他怎么会有脸见人呢?”

荀二心里一惊,看看那张闹鬼的遗像,顿觉遍体生寒。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突然掏出驳壳枪,对着那道士胸口就是一枪,骂道:“妈的,臭道士竟敢拐着弯骂老子!”

枪声一响,送葬的队伍顿时就炸了锅。

十六名抬棺材的汉子吓得腿脚发软,扔下棺材就跑,后面的人更是作鸟兽散,边跑边喊:“闹鬼了,荀飞雄生了个汉奸儿子,没脸见阎王了!”

还有人则喊道:“荀二被鬼附身,到处杀人,大伙快跑!”

“回来,都给我回来!”荀二恼羞成怒,又连开两枪却没有镇住场面。大伙以为他真的被鬼附身要大开杀戒,吓得连滚带爬,跑得更快。

就在这时,又听到“轰轰”两声巨响。

不知道是谁扔了两颗手雷,在前面开道的两辆日军三轮摩托车顿时飞上了天……

一场风光葬礼,就此草草收场。

葬礼没办成,还让抗日游击队趁乱炸掉日军两辆摩托车。

死伤数名日军,日军联队长吉井一雄大为恼火,不但撤了荀二的职,还掏出手枪准备当场毙了他。

荀二见情况不妙,撒腿就跑,结果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一条腿却让吉井一雄的子弹打瘸了。

荀二变成瘸子后,隐隐明白赵瑾瑜在他老爹的遗像上做了手脚。待他气势汹汹去找他时,才发现赵瑾瑜的画像店早已大门紧锁,人去店空……(原题:《绝像》,作者:岳勇。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

浓痰代表什么生肖3

欧阳锋冷冷地道:“早到早比,迟到迟比。老叫化,你今日跟我是比武决胜呢,还是性命相拼?”洪七公道:“既赌胜负,亦决死生,你下手不必容情。”欧阳锋道:“好!”’他左手本来放在背后,突然甩将出来,手里握着蛇杖,将杖尾在山石上重重一登,道:“就在这儿呢,还是换个宽敞的所在?”

洪七公尚未回答,黄蓉接口道:“华山比武不好,还是到船里去比。”

洪六公一怔,问道:“甚么?”黄蓉道:“好让欧阳先生再来一次恩将仇报、背后袭击啊!”洪六公哈哈大笑,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你别指望老叫化再能饶你。”

欧阳锋听黄蓉出口讥嘲,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双腿微曲,杖交右手,左掌缓缓运起蛤蟆功的劲力。

黄蓉将打狗棒交给洪七公,说道:“师父,打狗棒加九阴神功,跟这老好贼动手,不必讲甚么仁义道德。”洪七公心想:“单凭我原来武功,要胜他原极不易,待会上要与黄老邪比武,若与老毒物打得筋疲力尽,就不能敌黄老邪了。”当下点了点头,接过打狗棒,左一招“打草惊蛇”,右一招“拨草寻蛇”,分攻两侧。

欧阳锋与他对敌数次,从未见他使过打狗棒法,当日在大海火船中性命相搏,情势紧迫,洪七公却也一直未用。欧阳锋曾见黄蓉使这棒法时招数精奇,早就不敢小视了,这时见洪七公两招打出,棒夹风声,果然非同小可。

当下蛇杖抖处,挡左避右,直攻敌人中官。他的蛇杖已失落两次,现下手中所持的是第三次新制,杖上人头雕得更是诡奇可怖,只是两条怪蛇虽然毒性无异,但驯养未久,临敌之时却不如最初那两条这般熟习灵动。

洪七公当日背心被他怪蛇咬中,又受他狠力一掌,险些送命,直养了将近两年方始康复。那是他一生从所未有之大败,亦是从所未遇之奇险,此仇岂可不报?当下运棒成风,奋力进攻。

两人第一次华山论剑,争的是荣名与《九阴真经》;第二次在桃花岛过招,是为了郭靖与欧阳克争婚;那均是只决胜负,不关生死。第三次海上相斗,生死只隔一线,但洪七公手下尚自容让;线下第四次恶战,才是各出全力,再无半点留情。两人均知对方年齿虽增,武功却只有较前更是狠辣,只要自己稍有疏神,中了对方一招半式,难免命丧当地。

两人翻翻滚滚地斗了两百余招,忽然月亮隐没,天色转黑。这是黎明之前的昏黯不明,转瞬随即破晓。两人生怕黑暗中着了对方毒手,只是严守门户,不敢强攻。

郭靖与黄蓉不禁担心,踏上数步,若是洪七公有什么差失,立即出手相助。

郭靖眼里瞧着二人恶斗,心中思潮起伏:“这二人都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一个行侠仗义,一个恃强为恶,可见武功本身并无善恶,端在人之为用。

行善则武功愈强愈善,肆恶则愈强愈恶。”到后来天色阴暗,两人招式已瞧不清楚,但闻兵刃破空和窜扑呼喝之声,不禁心中怦怦乱跳,暗想:“师父因运功疗伤,耽误了两年进修,高手功劲原本差不得分毫,这一进一退,莫要由此而输在欧阳锋的手里。若是如此,当初实不该三次相饶。”他又想起丘处机曾解说“信义”两字,该分大信大义与小信小义之别,若是因全一己的小信小义而亏大节,那就算不得是信义了。想到此处,热血上涌,心道:“虽然师父与他言明单打独斗,但若他害了师父,从此横行天下,却不知有多少好人要伤在他的手里。我从前不明‘信义’二字的真意,以致做了不少胡涂事出来。”当下心意已决,双掌一错,就要上前相助。

忽听黄蓉叫道:“欧阳锋,我靖哥哥和你击掌相约,饶你三次不死,哪知你仍是恃强欺我。你言而无信,尚不及武林中一个无名小卒,怎有脸来争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

欧阳锋一生恶行干了不计其数,可是说出话来始终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无反悔,生平也一直以此自负,若非事势迫切,他决不致违约强逼黄蓉,此时与洪六公斗得正紧,忽听她提起此事,不禁耳根子发烧,心神大乱,出杖稍偏,险些被打狗棒戳中。

黄蓉又叫道:“你号称西毒,行事奸诈原也不在话下,可是要一个后生小辈饶你三次不死,已经丢尽了脸面,居然还对后辈食言,真叫江湖上好汉笑歪了嘴巴。欧阳锋啊欧阳锋,有一件事,普天下当真无人及得上你老人家,那就是本要脸天下第一!”

欧阳锋大怒,但随即想到这是黄蓉的诡计,有意要引得自己气恼惭愧,只要内力运转微有不纯,立时便败在洪七公手下,于是便给她来个听而不闻。

哪知黄蓉越骂越是刁钻古怪,武林中许多出名的坏事与他本来全无干系,却都栽在他的名下。给她这么东拉西扯的一阵胡说,似乎普天下就只他一个歹人,世间千千万万桩恶事皆是他一人所作所为。倘若单是说他大做阴毒坏事,欧阳锋本来也不在乎,可是黄蓉说他做的尽是江湖上诸般不流的下三滥勾当,说见他向灵智上人苦苦哀求,又叫沙通天做“亲叔叔”,硬要拜彭连虎为“干爹”,为的是乞求一张毒药的秘方,种种肉麻无耻,匪夷所思;曾听得他一再向完颜洪烈自荐,要做他的亲兵队长,得以每晚在赵王府中守夜。

至于郭靖在西域如何饶他三次不死,如何从流沙中将他拉出来,更是加上了十倍油盐酱醋,说得他不堪一击。初时欧阳锋尚能忍耐,到后来听得她有些话实在太过不近情理,忍不住反驳几句。不料黄蓉正是要惹他与自己斗队越加地跟他歪缠胡闹。这么一来,欧阳锋拳脚兵刃是在与洪七公恶斗,与黄蓉却另有一场口舌之争,说到费心劳神,与黄蓉的斗口似乎犹在与洪七公角力之上。

又过半晌,欧阳锋心智渐感不支,心想:“我若再不使《九阴真经》的功夫,定然难以取胜。”他虽未能依照黄蓉所说将全身经脉逆转,但修习了半年,凭着武学渊深,内功浑厚,竟尔已有小成,当下蛇杖挥动,忽变怪招。

洪七公吃了一惊,凝神接战。

黄蓉叫道:“源思英儿,巴巴西洛着,雪陆文兵。”欧阳锋一怔:“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哪知黄蓉全是在信口胡说,卷起舌头,将一些全无意义的声音乱喊乱叫。只是她叫嚷的语气却变化多端,有时似是愤怒喝骂,有时似是诚恳劝诫,忽尔惊叹,忽尔欢呼,突然之间,她用追问的语气连叫数声,显是极迫切的质问。欧阳锋虽欲不理,却不由自主地道:“你问甚么?”

黄蓉以假梵语答了几句。欧阳锋茫然不解,竭力往郭靖所写的“经文”

中去追寻,一时之间,脑中各种各样杂乱无章的声音、形貌、招数、秘诀,纷至沓来,但觉天旋地转,竟不知身在何处。洪七公见他杖法中忽然大露破绽,叫声:“着!”一棒打在他的天灵盖上。

这一棒是何等的劲力,欧阳锋脑中本已乱成一团,经此重击,更是七荤八素,不知所云,大叫一声,倒拖了蛇杖转身便走。郭靖叫道:“往哪里跑?”

纵身赶上,欧阳锋忽然跃起,在半空连翻三个筋斗,转瞬间连滚带爬地转入崖后,不知去向。洪七公、郭靖、黄蓉三人相顾愕然,骇极而笑。

洪七公叹道:“蓉儿,今日打败老毒物,倒是你的功劳大。只不过咱师徒联手,以二敌一,未免胜之不武。”黄蓉笑道:“师父,这功夫不是你教的吧?”洪七公笑道:“你这功夫是天生的。有你爹爹这么鬼精灵的老头,才有你这么鬼精灵的女儿。”

忽听山后有人叫道:“好啊,他人背后说短长,老叫化,你羞也不羞?”

黄蓉大叫:“爹爹!”跃起奔去。此时朝堂初上,阳光闪耀下一人青袍素布,缓步而来,正是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

黄蓉扑上前去,父女俩搂在一起。黄药师见女儿脸上稚气大消,已长成一个亭亭少女,与亡妻更为相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洪七公道:“黄老邪,我曾在桃花岛上言道:你闺女聪明伶俐,诡计多端,只有别人上她的当,她决不能吃别人的亏,叫你不必担心。你说,老叫化的话错了没有?”

药师微微一笑,拉着女儿的手,走近身去,说道:“恭喜你打跑了老毒物啊。此人一败,了却你我一件大心事。”洪七公道。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叫化啦。我见了你女儿,肚里的蛔虫就乱钻乱跳,馋涎水直流。咱们爽爽快快地马上动手,是你天下第一也好,是我第一也好,我只等吃蓉儿烧的好菜。”

黄蓉笑道:“不,你若败了,我才烧菜给你吃。”洪七公道。“呸,不怕丑,你想挟制我,是不是?”黄药师道,“老叫化,你受伤之后耽误了两年用功,只怕现下已不是我的对手。蓉儿,不论谁胜谁败,你都烧菜相请师父。”洪七公道,“是啊!这才是大宗师说的话,堂堂桃花岛岛主,哪能像小丫头这般小气。咱们也别等正午不正午,来吧!”说着竹棒一摆,就要上前动手。

黄药师摇头道:“你刚才跟老毒物打了这么久,虽然说不上筋疲力尽,却也是大累了一场,黄某岂能捡这个便宜?咱们还是等到正午再比,你好好养力罢。”洪七公虽知他说得有理,但不耐烦再等,坚要立时比武。黄药师坐在石头上,不去理睬他。

黄蓉见两人争执难决,说道:“爹爹,师父,我倒有个法儿在此。你俩既可立时比武,爹爹又不占便宜。”洪七公与黄药师齐道:“好啊,甚么法儿?”黄蓉道:“你们两位是多年好友,不论谁胜谁败,总是伤了和气。可是今日华山论剑,却又势须分出胜败,是不是?”洪、黄二人本就想到此事,这时听她言语,似乎倒有一个妙法竟可三全其美,既能立时动手,又可不让黄药师占便’宜,而且还能使两家不伤和气,齐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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