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肉代表什么动物生肖

香蜜沉沉烬如霜「3」,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猪猪侠的笨老婆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切肉代表什么动物生肖1

三四青竹梗,两畦芭蕉叶,一挂草籽帘。不想这璇玑宫的后院只不过比我那水镜之中的院落大上一半而已,我呼了口气,拉过一只竹凳倚了山墙坐下来。 石桌上一张宣纸被一只水晶貔貅匍匐镇压,在夜风之中上下翻飞,不得挣脱,像一只振翅的蝶,我从镇纸下将它解救出来,拿在手上随意浏览了一番,原来是一纸婚书,下角三枚落款,“太微”二字遒劲有力,“洛霖”二字飘逸清奇,最后“润玉”二字行云流水,却透出些许不可言明的峥嵘风骨。 “这便是父帝与仙上订立的喜帖。”银白的月光散落下来,中途被一片宽厚的芭蕉叶绊了脚,只余一片模糊的陰影投在小鱼仙倌的脸颊,泛出一种朦胧的温 暖,“四千多年前,仙上大婚前一夜 所订立,现下还要烦请锦觅仙子补上名讳。” 我捏了支细杆紫毫咬着笔头想了想,在底下一笔一划写了自己的名字。 我写字的时候,小鱼仙倌一直低头专注瞧着手边红泥小炉上煨着的一壶清茶,袅袅水汽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身绢白的衣裳赛过皎月,白得叫人牙痒痒,生出一种恨不能将其玷污的心情,我遂蘸饱了一笔墨,趁着小鱼仙倌神游之际在那白绢袖口画了朵花。 待他回神时,木已成舟,我朝他眨了眨眼。小鱼仙倌噙笑看了看袖口,倒不生气,给我倒了杯茶,温 言道:“这花别致生动得很,润玉倒有许多这般单调的衣裳,往后还要烦请锦觅仙子给我添上些许颜色。” 小鱼仙倌果然好脾性。 “好说,好说。”我捏了紫毫连连点头。 今日夜里出了天帝的九霄云殿后,小鱼仙倌便邀我前来璇玑宫小坐,说是前些日子我给他的晚香玉已抽芽打苞,不晓得今夜会不会开花。爹爹只是瞧了瞧我们,并无微词,我便乐呵呵随了小鱼仙倌一并回来了。 璇玑宫同凤凰的栖梧宫大有不同,白墙黛瓦,俭朴低调,除了个看门的小仙侍和一群不会说话的梅花魇兽,连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夜色之中静谧一片。 一只大概不出月余大的小魇兽现下正怯懦伏在小鱼仙倌脚下,圆溜溜的眼睛警觉地瞪着我,我信手变了片白菜叶子,弯腰诱它,“乖乖,来尝尝。”好习惯要从小养起,一概偏食只吞梦魇可不大好,岂料我一片好意这小鹿却不领情,不屑地将头偏在一边,小鱼仙倌笑着触了触它的耳朵,方见那小兽别扭转过头来,磨蹭两步到我面前,犹豫了一下,视死如归一般将那菜叶囫囵吞入腹中,我嘉许地摸了摸它的头,赞道:“好乖,好乖。” “润玉并无甚稀罕神物可赠锦觅仙子,只这梅花魇兽,锦觅仙子若喜欢,便让它从今往后与你出入随行,两月后稍稍健硕些,便可做代步坐骑。还望锦觅仙子莫要嫌弃。” 我欢欢喜喜道:“多谢多谢。”骑鹿可比驾云稳妥多了,便是不慎栽了也好有块肉垫子。 那小鹿生硬在我身旁卧下,肚子抽了抽,打了个白菜嗝。 我又撸了撸它后颈上的短毛,端了茶水在园子中央那株晚香玉旁蹲了下来,这花虽是打了朵儿,等了这大半夜却仍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肯痛痛快快打开,十分地不给面子。 身后传来一阵轻悄的脚步声,小鱼仙倌亦在我身旁蹲了下来,细细看着那花,默默无语。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辰光,杯中茶饮尽,我预备起身去添茶,却听身边小鱼仙倌静静开口:“润玉清寒,一世与夜为伴,无尊位,少亲朋。倾其所有,不过几只小兽,一宅陋室……他日,锦觅仙子若嫁与我为妻必要受些委屈,如此,锦觅仙子可会嫌弃?” 我回头,但见小鱼仙倌仍旧维持方才的模样凝视着那株晚香玉,专注的模样仿佛适才说话的并不是他,只是那画了花的袖口却被他攥在手中,指尖染了些许墨色。 小鱼仙倌既问了,我不免认真掂量了一番,听闻但凡女子到了一定年纪都是要嫁人的,既是这般,嫁谁不是嫁,不若嫁给小鱼仙倌倒还熟门熟路,况,夜神灵力高强,往后一起双修定能长进不少,身外之物怎比灵力重要,遂回道:“不嫌弃。” 指尖袖口一松,那朵墨花随着白绢一泻落地,小鱼仙倌蓦然转头,望着我的眼盈盈一水间划过一线星光。 我复又蹲下,庄重问他:“我们何时双修?” 小鱼仙倌身形一定,少顷,两颊上莫名泛起淡淡红晕。 夜风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馥郁侵袭鼻端,我顺风瞧去,月色下一朵重瓣晚香玉热烈绽放,淡紫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将月色都映得几分旖旎。我惊喜地呼道:“可算开了!” 身后有浅浅暖暖的呼吸隐约拂过我的后颈,“从今日起,我便唤你觅儿,可否?” 我心不在焉道:“自然可以。” 回首,小鱼仙倌温 和朝我一笑,面上红云已褪,开口道:“听闻此花又唤月下香,果然好看,不过我以为却不及月下霜。” 我疑惑瞧了瞧周遭,倒没有瞧见有落霜。 夜里,宿在水神爹爹的洛湘府,一夜 好眠,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梳头时顺手将凤凰的翎羽往头上一簪,方才记起昨日凤凰命我今日辰时去留梓池畔寻他,心中一惊,掐了掐时辰,已巳时将尽,可了不得!我惶惑起身就往栖梧宫赶。 小鱼仙倌赠我的小鹿倒也乖巧,亦步亦趋随着我一路行至栖梧宫,将将要奔至留梓池畔,却闻柳絮深处一个脆脆的声音道:“哪个锦觅?” 嗳?似乎听见有人唤我,遂停了脚步往声音来处去。 此时,听得另一个声音道:“还有哪个锦觅。不就是在栖梧宫随行二殿下左右将近百年的那个书童!” “啊!竟是那绝色精灵!我过去瞧见过一回,那长相,真真作孽!阿弥陀佛,幸而她和大殿下定了亲,不然依她那般模样可不知要祸害多少人,我过去听洗尘殿里的仙侍说过,二殿下似乎都险些被她动摇了心神。” 我气定神闲地心中忿忿然一遭,我一无杀人,二无放火,怎地就祸害人了? “说起二殿下,我昨日可能听见了这桩事,听说二殿下将寰谛凤翎送给了锦觅。” 听闻此,另一位仙姑倒抽了口凉气,“了不得了不得,寰谛凤翎可是凤族的至尊之物、护体法器,天后之父懿德公将寰谛凤翎赠予了神魔之战时陨身的神祗萨真人,作殉葬之物以示至尊之礼,天后将随身寰谛凤翎赠予了天帝作为定情之物,二殿下此番……人冷漠一刻,二位正热烈探讨的仙姑戛然而止,听得二人恭恭敬敬道:“见过二殿下。” 竟是凤凰,听得二位仙姑与凤凰礼数周全寒暄一番后退去,我站在柳林中犹豫了一下,据声音辨认,凤凰似乎心情不好,不若我还是回去的好,避开这风头。 正预备抽身,凤凰却忽地从我面前转身而出,将我唬了一跳,竟生生将手边的垂柳枝折下一段。 我看了看凤凰的面色,讷讷将手上的柳枝塞入魇兽的口中,佯装喂食,哄它,“你乖,你乖。

正午的日头正是热烈奔放,凤凰却不言不语仰头对着那刺眼光线瞧了许久,叫人不禁担心再如此瞧下去便要瞎了。 我陪他站了一截香的工夫,忍不住开口:“其实,快落山的太陽好看些,和个咸蛋黄一般灵,火神要是欢喜赏日,不若傍晚的时候再看。” 凤凰骤然收回目光,放在我身上,那日头果然毒辣,凤凰眼中已见些许血丝,瞧着我,适才看日头都不见他眯眼,现下却眯了眯狭长的桃花眼,仿若我比那日头还要蛰人一般叫他不适,“原来,你也会关心我。” 我顺了顺梅花魇兽后颈短毛,喃喃应道:“自是应当!我与火神眼见便要沾亲带故,现下虽还不是一家人,也勉强算得半家人了,相互关照是应该的。” 日后,我若嫁了小鱼仙倌,便是凤凰的嫂嫂了,辈分比他高一些,听闻凡人还有个“长嫂如母”的说法,我自然要端个慈爱长辈的架势出来。体恤小叔要从眼前小事做起。 “一家人……?”凤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分明无风,袍带却起伏晃动了一下,突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得近乎透明易碎,“锦觅,你果然知道怎样才能将我彻底焚毁。” 凤凰这小叔诚然是个不容易讨好的小叔。我自省并无言行不妥之处,怎生好端端地便说我毁了他。 凤凰垂首凝视魇兽,琉璃般的眼珠黑得竟像将将要滴出水来,那小兽不比我,想来从没给凤凰这般气势的眼风给瞧过,后背紧张弓起,怯怯往后退了几步。 “一家人……谁的家?你与他的?他连魇兽都舍得予你……我与你从来不是一家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凤凰抽身背对我,明媚的陽光从背面将他孤傲的背影纳入怀中,“不过,怨不得你,只怨我自己,从头至尾,便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你何曾对我有过半分绮愿。”仰首自嘲一笑,“一厢情愿……” 我上前一步,陽光将我的背影投在他的后背,竟像贴在他背后两相偎依、耳鬓厮磨。我从后面拉过他的手,凤凰浑身一颤。 抚了抚他掌心的纹路,我轻声道:“我不晓得你为什么不开心,也不晓得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做一家人,但是,我知道,我们其实算得是仇家夙敌,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结亲泯恩仇。太太平平才是好。”凤凰不愿意和我做一家人,想必和我娘他爹上一辈的恩怨脱不开关系,不若我宽宏大量开解开解他。 凤凰霍然转身,我的影子便莫名投进了他的怀里,“你说什么?仇家?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握了握他的手,试图安抚他,“你放心,虽然你娘杀了我娘,但是,我不会报仇。你想想,你娘杀我娘,我杀你娘,你再杀了我,将来我的孩儿再杀了你,你的孩儿势必不甘,必定要想尽办法将我的孩儿咔嚓了……如此纠结循环无穷尽,人生岂不了无意趣。” 观了观凤凰沉浮不定的面色,我总结道:“所以说人生本无忧,认个死扣便是庸人自扰之。” 凤凰长眉一拢,双手反握了我的双手,“谁与你说天后害了花神!”肃穆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可见方才是我的错觉,竟然觉得凤凰有些脆弱,不过三言两语间,这厮便又霸道地复活了。 倏忽一凝神,凤凰靠近我,低声道:“可是二十四位芳主?可有凭据?难怪乎水神昨日欲言又止……” “不是房主说的,是老胡说的。”我纠正他,但是,我隐约觉得二十四位芳主也是晓得什么的,却始终没与我说过,想来和老胡说的立了什么誓有关。 凤凰蹙眉低头陷入一派沉思,忧心忡忡,再次抬头面色已如常,“此事你可曾与他人说过?” “从未。”我摇了摇头,天底下能有几人似我们做果子的这般大度想得开,这我还是晓得的,至于凤凰,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一急便脱口与他说了。 “切记莫可外泄!莫要与天后单独相处!”凤凰双手握住了我的肩膀,清俊的脸孔距我只有寸许,深深的玄色瞳仁填满我的双目所及之处。 “嗯。”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得了我的保证,凤凰却没将我放开。握着我的手心非但未松还紧了紧,眼中有一股漩涡般的蛊惑愈演愈烈,近乎会将他吞噬殆尽一般,越靠越近,近到挺如峭壁的鼻尖擦过我的鼻端,我一时竟无法分清那些既暖又潮的吐纳究竟从何而出,看了看凤凰润薄饱满的双唇,我忽而有些渴,自然而然伸出舌尖将自己的嘴唇舔了舔。 凤凰眼中有异光裂开,近乎要贴上我的双唇时,却双目一闭,擦面而过靠在我耳边重重出了口气,所有的幻术应声破灭。凤凰将我双肩松开。 脚旁魇兽忽地站起身来,满目欢欣,簌簌甩了甩短短的小尾巴。我看了看凤凰正在淡淡褪去的面色,伸手触了触他的额际,有些莫名的高热,“火神莫不是病了?” “觅儿。”身后有人问 言唤我。 我回头,依依垂柳中,小鱼仙倌正拾道向我走来,一身清雅胜似柳烟。我朝他笑了笑。小鱼仙倌走到我身边,与我比肩而立,修长的手在袖下不紧不慢地携了我的手,握紧。 凤凰眼尾挑了挑,狭长了眼看了看小鱼仙倌。 “觅儿,可以用了午膳吗?”小鱼仙倌伸手拂过我的发丝,拿下不知何时悄然落在我发间的一丝朦胧蛛丝一般的柳絮。 “不曾。”我早上起的迟出来赶得急,没吃早饭,现下不觉已到午饭时间,给他一说我方觉已是饥肠辘辘。 小鱼仙倌低头捏了捏我的手心,道:“下次可莫要这般粗心了。” 凤凰唇角冷冷一抿,“借‘饥肠’诉‘衷肠’,大殿如今笼络人心益发地娴熟了。” 小鱼仙倌淡然抬头道,“火神何意?本神不明。”转而又对我道:“仙上适才来寻觅儿,想来有些要紧之事。不若现下我陪觅儿返洛湘府可好?莫让仙上忧心。” 不知爹爹寻我有何事,我自然道:“也好。” “如此,便失陪了。”小鱼仙倌对凤凰略略一颔首牵了我的手便走,走没两步,小鱼仙倌却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道:“过去百年,觅儿承蒙火神教习 了些修炼心法,算得有师徒之谊,往后,觅儿终将入主璇玑宫,算得叔嫂之分。不论师徒,还是叔嫂,皆有礼数长幼之别,还望二殿下言行切记分寸。”说完便领了我一路而去。 我回头,柳絮纷飞中,凤凰的身影渐渐模糊。

“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云何得长寿,金刚不坏身。复以何因缘,得大坚固力。云何于此经,究竟到彼岸。愿佛开微密,广为众生说。那摩本师释迦牟尼佛……” 天上神多,西天佛多。 大雷音寺中,十八位金身罗汉或坐或卧或站立,在庙堂高宇之中左右排列开来,中央一香炉,仅焚一只尾指粗细的香,青烟细细一绺悄然逸出,在空中慢慢消散成轻灵梵音,诵经缭绕,丝丝入扣。 双手合十,右脚迈入檀木门槛,我随在爹爹身后跨入其间行至殿首,左右金灿灿的罗汉们皆目不斜视肃穆威严,我打量了一会儿觉着无甚意趣便收回目光看向殿首。 巍峨的矩形石龛上,并排结构坐在仰覆莲花座上的三位想来便是三世佛,爹爹双手合十垂目念了声梵文,三世佛亦对爹爹微微点了点头,座次居中的现在佛慈眉善目,悠然开口道:“今日非开坛讲禅之日,水神前来可有何事?” “洛霖此番唐突而来,是为求见如来圣佛求得迦蓝印之解。”爹爹声如泉水,缓缓流淌,不疾不徐。 “为的可是你身后梓芬之女?”左侧过去的佛望向我,神色间淡淡悲悯。不愧为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一眼便能知晓我的由来。 “正是。”爹爹侧开身,让出我的正面,“还望三位尊上广开方便门庭,让洛霖得见佛祖座下。” 右侧,未来佛淡淡看了看我,本来安静祥和的面容微微泛起一丝波澜,眉心一皱,垂目闭眼,轻烟一叹。 见状,爹爹身形一颤,“不知尊上所叹为何物?” 未来佛道:“命理机缘,不可说,不可说。” 爹爹回首望了我一眼,隐忧淡含。我心下跳了跳,未来佛不知过去,双目却可视未来,看他这番形容,我前途必定不甚光明,难不成我将来修不成神仙?思及此,我不禁沮丧。 “门庭本是方便开,只是水神此去必定徒劳,无济于事。” 未来佛伸手一拂,座后一扇黄杨木门应声而开,门后原是盘根错扎的条条道路,星罗棋布叫人眼花缭乱,此时,却见一条不甚起眼的幽幽曲径两侧次第开出盏盏莲花,不见尽头,正是云深不知处,现在佛安然道:“水莲可为水神引路,莫要误入歧途,否则厉鬼缠身永堕地狱,我等言尽于此,阿弥陀佛。” 爹爹双手合十用梵文谢过三世佛,便领了我拾了小道去寻佛祖爷爷。周遭道路皆是鸟语花香、平坦宽敞,只是这条道泥泞曲折十分难行,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龙颜十分地不悦,“徒劳”!“徒劳”?未来佛是预言如来爷爷他老人家不会给我解封印吗?不解封印,灵力便不得长进,灵力不长进将来便必定成不了仙得不了正果,成不了仙得不了正果便注定要被大神们蔑视,譬如凤凰之流,被大神们蔑视便注定下场十分凄凉…… 试想想,我初生便是个精灵娃娃,长了几千年变作个精灵姑娘,再过十来万年长成个精灵姨姨,最后莫不是还要变作精灵奶奶不成? 一个人生做精灵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到死都还是个精灵。 我正凝重地思考着,忽地面前落下团 东西,直愣愣插入我和爹爹之间,还抖了三抖,我脚步一错险些绊倒,幸亏镇定地借力扶稳了眼前那团 物什。 “哈哈,哎哟哟,莫挠莫挠!痒煞我了,痒煞我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我扶的那团 物什竟是个肉乎乎的大肚皮,我原以为天下断没人能赛得过老胡 珠圆玉润了,此番一对比,才知何为宰相肚里能撑船,那肉肉的肚皮此时正上下颤抖着,瞅着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三层肉,我松开手镇定赞道:“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好肚,好肚!” “不错不错,老夫远远就瞧着这女娃娃长得讨喜,近前一看,不仅长得灵光,眼力也甚灵光。”那圆乎乎的胖和尚想来十分惧痒,余笑持续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笑够之后,方才上下瞧了瞧我,摇着把圆蒲扇将我评头论足了一番,又道:“你这女娃既有慧根,不若皈依了我吧!” 我嚼了嚼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和“不若从了我吧”味道贴近,遂觉得有些亲切之意。 “小神洛霖见过弥勒佛。”前面爹爹早已回身。 不想这敦实的胖和尚便是弥勒佛。但见他手执蒲扇敲了敲爹爹的肩头,“哎呀呀,这不就是小洛霖嘛!可有些年头不见了。” 爹爹清雅一笑,“是有十几万年不见了,洛霖虽不敢妄自尊老却也不敢充小,这便是我的女儿锦觅,唐突了尊上还望见谅。” “我还道是谁家的娃,原来是你的,爹俊娘俏难怪生得这样好看。这样的好苗子可是要趁早皈依佛门的好!”弥勒佛摇了摇圆圆的蒲扇,转头热切对我道:“加入佛门可以消灾避邪,保你出入平安、家宅气旺、衣食无忧、百事亨通哦!小姑娘,心动吧!心动便赶紧哦!拜我为师吧!” 爹爹低头笑了笑,对弥勒佛道:“承蒙尊上瞧得上锦觅,只可惜锦觅已立婚约,却是违了佛门清净之首忌,恐是要错过尊上一番美意了。” 闻言,弥勒佛连连摇头,眉心几不可察地掠过些许纹路,“可惜了可惜了,不知却是许给哪个好命的小神仙了?” “夜神润玉。”爹爹答得云淡风轻。 “就是那个总牵了鹿巡夜的孤僻小神仙吗?”弥勒佛将手放在肚上沉思半晌,不待爹爹答话却又转头对我喃喃道:“若真真嫁得他倒也好,只怕……”似是对我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声音太轻了,后面我却没听见他念叨些什么,爹爹离得远便更是听不清了。 “天色渐晚,洛霖此番还要求见如来圣佛,只好告辞了,不若下次再专程至法华林中拜会尊上。”爹爹仰首看了看七彩霓虹渐现的天色,对弥勒佛告辞。 弥勒佛扇了扇衣襟,道:“也好也好。” 爹爹领我往前又行了一段路后,我却隐约听得后面弥勒佛无限唏嘘:“可惜了可惜了,本欲助你渡过劫难。”仔细一听,却又寂寂无声,便是虫鸣也无更莫说人声,想来是我的错觉。 路面渐渐开阔,直至眼中映入一株冠幅广展、枝叶扶疏的荫荫茂树,深绿色的叶片交 互生长,我眯眼瞧了瞧,是株菩提圣树,枝丫之间有气生根,下垂如老翁之须,叫人生出清净不可亵渎之心情。树下,如来爷爷侧卧浓荫之间,垂目小憩。其身前地上似放置了一块明镜,倒映着落日的余晖金灿灿叫人不能逼视,我被迫移开眼,却在转头的间隙之中瞧见一朵重瓣青莲安静地沉睡在镜面之上,淡然祥和清雅卓然,却独独缺失了一片花瓣,突兀地残缺。 佛祖蓦地睁开双目,那金光余晖瞬间自惭形秽地消散开去。 “洛霖见过我佛!”爹爹双手合十对着佛祖深深一鞠。我亦有样学样对佛祖爷爷拜了拜,“锦觅见过我佛祖!” “我佛明察,想来必定知悉洛霖此番前来所为求何,不知可否相助?”爹爹恭敬的垂目直视鼻尖。 佛祖盘腿端坐起身来,两手放于膝上,用悲悯天下苍生的平和之音悠悠然道:“将死之人,迦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差别。”佛祖盘腿端坐起身来,双手放于膝上,用悲悯天下苍生的平和之音悠悠然道:“将死之人,迦蓝之印解与不解并无差别。” 爹爹一个踉跄,猛地抬头。 我颤了禅,不想佛祖爷爷他老人家这把年岁了还有起床 气,一开口便这般乌鸦,我不免打了个寒噤。 “锦觅可是大劫将至?盼我佛明示。”爹爹平日里涓细平稳的声音蓦地湍急奔流,“我佛慈悲为怀,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洛霖斗胆一求,求我佛渡小女一命!” 佛祖拈起菩提一落叶,曰:“活一命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普渡众生方为慈悲。山中一猛虎,伤重将死,救或不救?” 爹爹毫不犹豫答道:“救!” 佛祖平和一笑,“虎痊愈而归山,捕麋鹿食弱兔,水神虽活一命却伤百命。慈悲不得法门,乃荼害生灵尔。” 我私以为佛祖爷爷将一颗葡萄比作一头下山猛虎有些不妥。爹爹想来与我所想一致,道:“锦觅纯良,不染世故,断然不会伤及他人,望我佛明察。”言毕,爹爹从怀中掏出一册随身的《金刚经》,将右掌心贴于其上,郑重起誓:“稽首六界尊,我今发宏愿,持此金刚经。恳请我佛助锦觅渡过命劫,洛霖定当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 佛祖轻轻阖眼,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继而又抬眼对我悲悯一凝视,目光似有神奇之力,瞬间将我引至其身旁。 佛祖爷爷伸手拭过面前明镜,镜中微微起澜,我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面镜子,而是一潭娴静的圣水,留在佛祖指尖上的那滴水瞬间化作一撮香烬,佛祖将香烬放于我的手心轻轻将我的手合上,微微一笑,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愿此梵香助你渡劫。” 我诚恳地望了望他老人家,问道:“那封印呢?不知可否顺便一解?” 佛祖但笑不语,一挥手,刹那之间,物换星移,周遭景色一变幻,我和爹爹却已然站立在北天门外。爹爹朝着西方深深一叩拜,“多谢佛祖。”回首将我一望,眉眼之中十分忧愁,显然佛祖爷爷的话很当真。我却不以为然。 夜里,爹爹下界布雨去了,我立在北天门边冥想,有些气闷,千里迢迢赶去西天拜谒却徒劳而返,还得了个不日将亡的诅咒,有些不值当。想着想着,想到脚尖都痛起来了,低头一瞧,却是那小魇兽两只前蹄正踏在我的足尖上仰头水汪汪将我瞅着,十分无辜的模样。 这小兽倒忠心耿耿,我一回来,它便寻了上来,只是这迎接的方式有待商榷,好容易将它的铁蹄从我脚上移开,除了鞋袜,但见足尖一片青紫,我抽了口凉气,索性坐在北天门石阶外揉脚。 门口站岗的两个天兵炸了炸须髯,虎了虎眼,面上起疹子一般噌噌噌红了个透,见我瞧他们,二人一致别过脸仰首望天,我不免费解,一并抬头瞧瞧上头有什么东西叫他们瞧得这样认真,瞧来瞧去,左不过一片木愣愣的乌云,不想天界民风这般淳朴,两个天兵瞧块云彩也能瞧得如此害羞扭捏,委实大家闺秀了些。 我收回目光使了些法术继续低头揉着脚,忽觉头顶有些异样,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大眼睛的小天兵拄着柄红缨槍站在离我约摸两尺开外的地方好奇瞅着我,见我抬头,白白净净的脸庞别上些许腼腆之色,我龇牙朝他友善一笑。 他亦扭扭捏捏回了我个笑,眨巴眨巴眼,小鹿一样怯怯望着我,“你便是那个锦觅仙子吗?” 我认真思索了一下问他:“不知晓这位仙友说得‘那个’却是哪个?”不排除天界有个与我同名之人,莫要误会了才好。 “就是与夜神大殿有婚约之盟的那个锦觅仙子。”言毕,小天兵眼神暗了暗,我忽而觉着他有些眼熟。 “如此说来,我正是那个锦觅。”我爽快应道。 得了我的回复,小天兵却愁肠百转地叹了叹,秀气的眉皱在一块儿不知深思些什么,忽地面容肃穆,庄重开口问道:“我可以向你打探一件事情吗?” 开天辟地头一回有人向我请教,我自是满口应允。 小天兵酝酿了一番,支支吾吾道:“我父神说男子三妻四妾才是大丈夫,夜神大殿娶了你以后……娶了你以后,是不是还可以娶别的神仙呢?” 呃……这倒难住我了,天界的规矩我从不曾研读过,莫要误人子弟才好,正预备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敷衍过去,却听得身后一个慢腾腾的声音替我答道:“自然可以的。” 我回头,但见绿油油的扑哧君不知何时坐至我身后的石阶上,此刻正俯身津津有味盯了我的赤足瞧着,“就像觅儿你若嫁了那个挂星星的夜神,其实也还可以同我双修一般。正是一个道理。不过话说,”扑哧忽地哀怨抬头,险些撞上我的下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觅儿你怎的几日不见便转手至夜神手中?好歹也给我个机会不是?” 那小天兵想来没我这般见识广阔、处变不惊,给突然冒出来的绿扑哧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待听清扑哧君的话后却满面放光急切往前靠了两步,问道:“这位仙友所言可是当真?夜神大殿当真可以再娶?” 扑哧君对着小天兵妖娆一笑,一本正经道:“自然当真。” 那小天兵被扑哧君的笑纹晃了晃眼,腮上一红,“太好了!”似是一桩悬而未决心事陡然落地,欢快释然一拍手,不想这一拍手,本来握在手中的红缨槍没了支撑一下声哐啷落在地上。 我心中亦哐啷一声,忽地明镜一般透亮,这小天兵莫不是看上小鱼仙倌了? 小天兵讷讷拾起红缨槍对我扭捏一笑,“如若夜神大殿再娶,锦觅仙子可会介怀?” 我连连摆手,道:“不介怀不介怀!那是夜神之事,我自然不介怀!” 小天兵愣了愣神,片刻之后,又扭捏了一下,问我:“锦觅仙子可知夜神大殿喜欢怎样的仙子?” 这小天兵问题忒多了些,话说起来我只记得小鱼仙倌说过喜欢我,却不晓得他还喜欢其他什么样的神仙,遂作了个表率,答道:“应该是喜欢我这样的吧。”

话说起来我只记得小鱼仙倌说过喜欢我,却不晓得他还喜欢其他什么样的神仙,遂作了个表率,答道:“应该是喜欢我这样的吧。” 小天兵嘴角沉了沉,眼见着便要哭了。 扑哧君却挑了挑眉,倾身问我:“美人,你如何晓得夜神喜欢你?” “自然是他自己说的。”我据实答他。 “扑哧!”扑哧君老到一笑,“差矣!觅儿天真了,男人说‘喜欢你’多半和女人说‘讨厌你’一样,不可信不可信!这情爱之事博大精深,内中猫腻甚多,最最讲究这‘言不由衷’四字精髓。道行稍欠便栽于其间难以自拔。” “那要如何知晓是真的喜欢呢?”小天兵甚是好奇,干脆也拾了条石阶坐下来听。魇兽蹭了蹭我的衣摆,温 顺地卧在我的脚边滴溜溜着眼睛望向扑哧君。 扑哧大师众星拱月,一脸高深开坛讲法,“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便会经常看着你发呆,譬如我现下这般瞧着觅儿。”扑哧君满脸陶醉的望向我,生生望得我抖了抖。 “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便绝不会对你发脾气,譬如我对觅儿这样宠 爱;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会在你开心的时候比你还开心,你不开心的时候哄你开心,会比你自己还心疼你自己,比你自己还懂得照顾你自己。譬如觅儿现下脚趾肿了,我浑身便像被碾过一般疼。”扑哧君忽地握住我的脚一番揉搓,掌心微热想来用了些法力,给他一揉果然有些奇效。 只是扑哧君捉了我的脚,露出满面小狗瞅见肉骨头的神情着实有些骇人,我一抖,收回赤足穿入缎面鞋中,扑哧君恋恋不舍揽了下才放开,道:“其实,除了我以外,天下男人都喜欢永远得不到的。”扑哧一声冲我身后华丽一笑,“譬如……” “见过火神殿下!” 我回首,北天门外守卫的两个天兵正对着个长身玉立之人齐刷刷躬身抱拳,那人华服焕然,面如冠玉,身后十来佩剑带刀之人将其簇拥其间,不是凤凰却是哪个。斜入天仓的两道眉下,皂白分明的眸子正瞧向此处。 想来凤凰带兵亲巡天门来了,我朝他友善笑了笑。他不置一词,目光蜻蜓点水掠过,刀光剑影闪了扑哧君一眼。 “若我没记错,彦佑君素来不齿天界,如今三番五次返天界不知却是为何?” “文人骚客有言,最是难消美人恩。彦佑自是为了美人而来。”扑哧君又像瞧根肉骨头棒一般瞧向我。 凤凰腰侧剑穗迎风动了动,“彦佑君前科累累,所犯天条不胜枚举,如今莫不是想再攀新高天条闯天界之罪名?” 扑哧君无所谓扇了扇衣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况,彦佑此刻所立之处虽近天界,实非天界,北天门外,隔了道门,算不得闯天庭。” 凤凰手扶剑柄,笑得有些陰森,“素来知晓彦佑君善战,不若给彦佑君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入兵营立战功。彦佑君以为何如?” 扑哧君一下像被戳了七寸,脸一并绿了。 恰逢此时,北天门外又来了另一队人,为首之人正是那鸟族首领穗禾,环佩丁当,罗衫重绣,身后跟着花花绿绿的鸟族仙子们。穗禾公主和煦浅笑近前来,却在一眼瞧见扑哧君时僵了僵,划过几分不安,旋即又恢复了面色从容对凤凰道:“好巧,姨母唤我来叙话,本欲先拜见了天后再去栖梧宫中小坐,不想却在此处遇见火神巡天门。” 凤凰对她亲切一笑,“穗禾难得来天界,不若多留些时日再走。” 鸟族首领巧笑嫣然,一颔首,“如此,穗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忽而觉着,此刻北天门处三方人马就数我们这里最是古怪,颇有几分画蛇添足之感。正预备问问扑哧君要不要一同去小鱼仙倌宫中讨杯茶喝,凤凰却转头问道:“你可是夜神帐下?” 我莫名,我身旁不知何时已抱拳俯身的小天兵喏道:“属下正是夜神营下。” “既是夜神营下,此刻夜深星疏不去值夜却在这里作甚?”凤凰练兵素来铁血,容不得半点瑕疵。 “夜神殿下说过,说过,可以劳逸结合,该休整之……”小天兵倒是耿直无畏,不过在凤凰的眼神逼视下最终还是消了音,半途一掐,转作:“属下这就去值夜!”一挺小腰板,扛着红缨槍溜之大吉。 那穗禾公主望着小天兵的背影一叹笑,“火神明知她是太巳仙人所出,又何必为难于她。有时顺水做做好人张弛结合也未必不可。”原来这小天兵竟是个有靠山的,难怪硬气。只是,穗禾公主也不差,竟敢在带兵之事上劝诫凤凰,果然是天后号称与凤凰珠联璧合的熟捻之人。 “既入军中,自有军规。半点差错行不得。不过,穗禾之提议张弛有度亦可商榷。”凤凰言明立场,却也风度翩翩地给足了美人公主脸面。 穗禾公主满意的纳了纳手,转身对我道:“这位天后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仙子想必便是水神失而复得的爱女吧?” “正是。”我和善的对她点了点头。身旁扑哧君面目闲适,然则我忽地忆起他已保持安静大略半柱香的时光,实在不容易。 穗禾公主亲切拉了我的手,道:“原先一直知晓夜神与水神长女有婚约,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下锦觅仙子东风一至,恰恰又是花神之女,真真百花齐放,穗禾可否问个不当之问,不知婚期可定?届时大宴可莫漏了我去。”穗禾公主话虽与我说,末了却不知为何目光淡淡瞟向凤凰。 “自是好说。婚期想来应该快了吧。”因我曾连累鸟族蒙冤挨饿,我有些亏欠之心,正可借此筵席给众鸟儿们滋补滋补身子,以此功过相抵。 凤凰皂白分明的桃花目眯了眯。凤凰皂白分明的桃花目眯了眯,在翦翦夜色中对我突兀绽出一笑,似红梅漫山焚皓雪,冶艳至极,四下之人望见凤凰的笑靥怔了一怔,鸟族仙子们一个两个腮上浮起如痴如醉的红云,孔雀仙子眼神一闪烁。 我却身上生生掠过一层寒意,凤凰虽然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素来性子陰晴乖张,对我不是冷嘲热讽,便是霸道地呼来喝去,何曾这般和颜悦色对我笑过,我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惧得低下头去。 凤凰衣摆忽地无风自动,手中宝剑哗然出鞘,戾气四溢,剑刃与鞘身相摩擦的声音锐利刺耳,剑身寒光一寸寸划过我低垂的眼睑。我心中大骇。 扑哧君身形一动,侧身挡在我面前,后背僵直紧绷,宛如上弦之弓,尽是蓄势待发的意味。二人僵持片刻,凤凰突然仰头陰隼大笑, “怎的?我还能伤了夜神之妻不成?”言毕,转身拂袖而去。好比打雷霹雳之后竟不下雨,留下一干莫名其妙之人面面相觑。 孔雀仙子看了看我,便急忙追了上去,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那不动声色的眼神之中竟有些不友善的怨怼。 我怔怔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惊魂不定。我不确定适才在凤凰如沐春风的笑眼之中是否读出了一逝而过的杀机…… 但见得孔雀仙子百步开外追上凤凰对他说了些什么,凤凰朝她摆了摆手似是回绝,孔雀仙子只得率了一干鸟族仙子往西面天后所住紫方云宫去,一步三回首。凤凰却站在原地,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不知冥想些什么,身后十来位威武天兵天将肃穆站立,手中闪光的兵器气势凛凛。 扑哧君舒了口气,道:“真真是干一行,爱一行。这旭凤自打作了火神,满腹火气与日俱增。” 我淡淡道:“无怪乎每隔五百年便要自焚一回。” “自焚?没人说的可是‘涅磐’?”扑哧君托腮沉思一番,评道:“果然贴切得紧。” 此时,就听得百步外一声失措惊呼:“殿下!” 我正杯弓蛇影着,被天兵这一喊急遽转头,只见凤凰手中宝剑哐啷落地,捂着胸口踉跄一晃,足下不稳,呼啦啦大山之将倾崩。我不晓得自己是否方才被凤凰欲弑我之念给唬过了头,神智颠倒,此番见凤凰要晕倒,竟然行动快于思想,一瞬便撇下对我絮絮说话的扑哧君腾云到了凤凰跟前。 我推开围拢着的几个天兵,但见扈章天将正伸手搀扶着凤凰的胳膊,凤凰垂目捂胸,眉宇合拢,似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折磨,口中却道:“无妨,不过是上回为穷奇瘟针所伤落下的旧疾沉疴,忍一忍便过去了。” 我心中一动,竟似有只蚜虫细细啃噬蛀入肺腑之间。听得那扈章天将急道:“既有病痛,自须及时问诊,怎可忍耐拖沓。末将这便带殿下去老君处问诊,顺带讨得丹药医治。” “扈章天将莫急,我有药石可治火神之疾。”待我反应过来之时,话已出口,我不免懊悔,这凤凰适才想杀戮于我,我现下却不计前嫌欲救治他,未免宽宏大量过了头,来日莫要步上那东郭先生的后尘才好。 “不知锦觅仙子有何良方?”莫看那扈章天将浓眉方脸一副憨实的样子,居然还疑心我唬他不成? 我懒洋洋道:“不过几株灵芝圣草,想来便是医不好火神的病,也断然不会吃死他的。” “灵芝圣草!”扈章天将耿直的粗厚面庞红了红,想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羞愧,当下便向我连连赔不是,命人搀扶凤凰回栖梧宫待我前去施药。 从我方才过来瞧他到返至栖梧宫中,一路之上,凤凰始终半垂凤首,眼帘微阖,不言不语,面上神色不辨,不晓得想些什么,也不知他还痛不痛,直至了听、飞絮二人将他扶入寝宫,上了那奇石镶边的床 褥之中,方才缓缓睁了眼,瞧也不瞧我一眼,只伸手不咸不淡朝了听、飞絮挥了挥,二人自然顺从地屏退而去。 凤凰双目复又阖上,两手交 叠放在腹上,不动声色仰面躺在云衾锦被之间,眉头紧蹙,腮上紧绷,竟是痛得连牙关都咬紧了,只是脸颊上却不见丝毫苍白羸弱之颜色,倒有些疑似欣喜之淡淡霞光氤氲开来。 我一面施展术法种那灵芝圣草,一面心中惴惴四下瞧了瞧,偌大的寝殿之中除了一对铜铸的哑巴赤金猊金兽袅袅吞吐烟香,空无一人,若是凤凰一下醒转过来要拿剑劈了我,真真连个阻拦的人都没有。 如此一思量,我手上不免一顿,后悔至极,思忖着不若食言趁凤凰尚且晕厥之时偷偷溜走。孰料此刻,榻上凤凰却轻轻一哼,似是痛苦难当,手上十指都微微蜷握了起来,见他如此这般,那蚜虫蛀肺腑的怪异之感又突兀地袭上我身,不自觉间却断了那溜号之念,手上抓紧将灵芝仙草种了出来。 然则我心中却有些奇怪,上回凤凰为穷奇瘟针所伤,我已予他服用过那灵芝圣草,之后也未曾听说他有丁点不适或是遗症,怎的今日前一刻他还生龙活虎地拔剑向我,后一刻便山崩地裂般说倒就倒了。 虽说疑惑,但转念一想凤凰这厮素来争强好胜,从不屑作丁点惺惺示弱之态与任何人,更莫说好端端地装病骗人,如是,我便放下了心中疑虑,用灵芝煎了水端至榻前,却见凤凰双目倏地打开,炯炯看向我,惊得我险些将手中汤汤水水掷到他脸上。 我勉强定了定心神,与他道:“你既醒了,便自己把这灵芝水喝下去吧,我也不便叨扰,这就回去了。” 将将转身,便听得身后又是一声闷闷痛哼,我回身,但见凤凰单手捂着额头,另一边手抓紧床 沿,用力之大连骨节都隐隐泛白。 我权衡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坐回床 沿伸手替他揉了揉额角,随意问道:“方才不是胸口疼吗?怎的现在又头疼了呢?”凤凰那只握着床 沿的手立时三刻十分配合地捂上了心口,眉间挣出了两滴汗,轻轻喘道:“只觉得浑身疼痛,也说不上哪里疼……” 我袖手看他疼得满面隐忍,忽略那奇奇怪怪的蚜虫蛀心之感,不得不说有些低调的津津有味,这便是常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吧,谁叫他总是仗着灵力比我高年岁比我长欺负我一介柔弱果子。 端详了一会儿,最后,我还是仁慈地将他搀扶起来,半倚半靠着床 柱,用青花瓷勺舀了灵芝水喂他。岂料,这厮薄薄两片唇将将碰到勺边,便将头转向一边,嫌弃道:“太烫了。” 无法,我只得放到嘴边吹了吹,复又喂至他唇边,他淡淡尝了下,才勉为其难喝下,少少一碗汤水在他七嫌八嫌下竟用去小半个时辰才喝至见底。早知如此麻烦,当初不若把他拍晕了直接灌下去来得便当快捷些。

我扶他在榻上躺稳妥,见他慢慢气息渐匀、眉目舒展,想是大好了,便起身欲走,但这厮今夜倒像是忽地与我通了灵犀,但凡我一起身,他便开始痛苦地哼哼唧唧,我们花界之人向来好事做到底,我当然只好再种棵灵芝熬药与他喝,一整夜折腾下来,这厮前前后后竟吃了五棵灵芝仙草才安生下来,真真暴殄天物。 我伺候了他一夜 也乏了,懒得再走动,便顺便倚了床 纱帘迷迷糊糊小睡了片刻。再次醒来却是被那影壁之上反射的灼灼旭日给晃醒的,我习惯性伸手欲揉揉双目,却觉右手被什么物什给压住了,往下一看,确是凤凰脸庞枕着我的手背,睡得一脸满足香甜。 我愤懑抽手便向殿门外去,行得远去了,步履踢踏间似真似幻听得背后一声喟叹,“原来,你还是有几分上心与我的,是吗?” 想来凤凰梦呓了。 一路出得栖梧宫,少不了得些仙娥仙侍的讶异问候,我许多时日不到栖梧宫了,他们一大早瞧见我从凤凰的寝殿里出来自然要关怀我一下。 我抬头瞧了瞧鸡子般粉嫩的日头,不过寅时刚过,天街上行人寥疏,我慢慢悠悠向前行去,却见天街尽头挂了道七彩霓虹,不免诧异,昨日未有落雨,怎的好端端现了彩虹,忽而记起润玉仙倌说过,只要步过虹桥,便可抵达璇玑宫。过去前往璇玑宫皆是小鱼仙倌腾云带我前去,今日倒不妨趁着彩虹挂天,我顺道自己寻路去小鱼仙倌处讨顿早膳祭祭五脏庙。

拂晓的天空刚从夜色的浓墨重彩之中挣脱出来,干净剔透,绒毛样的白云闲适地流动在其上,璇玑宫的百墙黛瓦隐藏在墨林的尽头隐隐绰绰。 我绕到后院门外伸手正待轻叩,紫檀门倒乖巧地不推自开,澄练的池塘畔三两魇兽应声回头,见到是我复又意兴阑珊地转头围拢在那蓝衫之人身边。 蓝衫之人背对着我坐在依廊而坐,分明是湖蓝色的背影,却叫人想起水墨画中迷路的月亮,清辉寂寂,润泽萦萦,此刻他正半挽袖口伸手撩起一串池中水,身前揽了只小魇兽,似在给他清洗皮毛。 那小兽双眼一转瞧见我,立刻眼白一翻、脖颈一僵、舌头一伸、直挺挺翻身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蓝衫人生生惊了一下,手上一顿回身向我,眸比水清、容比云惬,正是小鱼仙倌。 “觅儿……” 我疾走两步到小鱼仙倌身边,伸手摸了摸小兽的鼻下,气息全无,再拽了拽它的腿,硬邦邦得全然不能动弹。掸掸手我扭头对小鱼仙倌道:“死了,僵了。是你弄死它的吗?你为什么要弄死它呢?” 润玉仙倌怔怔然,满面费解,下意识便辩解道:“不是我……”稍稍回过神又道:“觅儿,你莫急,我来看看。”言毕,伸手便携上一层银辉探向魇兽的脖颈处。 我立在他身后轻一捻指,小兽尖耳扑棱棱一动,前一刻已被黑白无常拘了去的魂魄刹那间回返,欢腾地一跃而起。小鱼仙倌没有防备,给它这一番诈尸动作生生惊得往后一仰。 我低头拍了拍俯身蹭我手背的梅花小鹿,嘉许道:“不错不错,得了我五分真传!明日给你换个菜式,吃点什么好呢……”我托腮郑重思忖了一下,“不若吃点卷心菜吧。”小兽闪亮的眼瞬间泯灭,蔫了下去。 小鱼仙倌哑然,“原来是觅儿你……!”旋即失声笑出,一声绽开的朗朗笑声泄露了瞬间明亮的心情。虽则他总是笑靥萦萦,常常未语先笑,温 文尔雅,然则我总觉得那笑里缺了些什么,今日这笑倒是笑得圆满妥帖甚合我意。 “所谓读破万卷书,不如一技随身傍。我观这小兽羸弱,怕不是将来会被其它天兽飞禽欺负,遂将我锦氏独门保命之窍教授与它。上天入地奇技婬巧岂止百般,却抵不过一招‘诈死’管用,且容易学,使起来又便当,直挺挺一躺便可。”我详尽地向小鱼仙倌分析了一番,末了热络问他:“润玉仙倌要不要也学一学?” 小鱼仙倌柔柔望向我,唇角轻扬,笑得叫人如沐春风,几缕发丝挣脱了松松束发的葡萄藤扫在额际,柔和似耀陽周边毛茸茸的光线,他伸手抚过我的脸颊,“我不学,亦不会让你用。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便会护你平安康乐一日,绝不让你有丁点机会用此……呃,锦氏独门保命之窍。” 小鱼仙倌此番良善之言叫我听着顶顶受用,只是不想小鱼仙倌看起来暖融融的一尾龙,怎的手心却是冰凉,不比凤凰冷冰冰一只鸟儿手心却热乎乎的。 不过稍稍失神,再回神之时,却见润玉仙倌抚着我的脸,双目深深将我凝视,好似饮了十来坛子桂花酿一般有些醉神。过去从来不见小鱼仙倌这般瞧过我,倒是凤凰有时会这样瞧我,不知小鱼仙倌现下这是中了什么魔怔。 “咳……”忽听门外一声轻咳,我回头,却见爹爹一身白色锦缎长袍,外面罩着一件淡菊黄叶香丝褂子跨过门槛入了院来。 小鱼仙倌收回放在我面上的手,颊上泛起淡淡红晕,显得有些局促腼腆,失了些平日里的云淡风轻,低头拂了拂袖,恭敬对爹爹道:“见过仙上。” 爹爹朝小鱼仙倌和煦点了点头,拾了张石凳坐下,眺了眺碧水青竹,看了看闲适漫步的梅花魇兽,最后转向我,“昨夜你去哪儿了?” “听闻叔父近日里迷上了折子戏,昨日姻缘府里摆镜观戏,觅儿与叔父素来投缘,怕不是被邀请去听戏了吧?”小鱼仙倌温 言娓娓道来,接过了我尚未来得及脱口而出的答言,只是他此番却是猜错了,我正待纠正,小鱼仙倌却不着痕迹碰了碰我身后衣摆。 “正是。我昨日听戏去了。不若下回爹爹和我一块去吧,月下仙人喜欢人多,瞧见爹爹肯定欢欣。”我眼睛一眨,接翎子接得十分顺口。 爹爹瞧瞧我俩,摆了摆手,“我性喜静,金鼓锣钵的喧嚣热闹却消受不来,你若欢喜,自行去听便是。”日头渐炙,天边虹桥渐渐淡去,爹爹忽而转道:“今晨天界无雨,却怎么现了霓虹?” 小鱼仙倌握了我的手道:“觅儿贪玩,九重天界太大太广,我怕她忘了归路,遂用水雾搭了虹桥。”略略一停顿,修长的十指在我手心紧了紧,“好叫觅儿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抬头便可望见归路,便可忆起这虹桥尽头还有一座貌不惊人的白墙黛瓦,院中还有一个默默守候的……” 他忽而松开我的手,抚了抚身边的小鹿,良久,道:“还有一只默默守候的魇兽。” 我有些疑惑,方才听着明明是“一个”,怎么后面又变成了“一只”?不免疑心自己昨夜没有睡实耳鸣幻听了。 爹爹轻轻一叹,太息如风。 小鱼仙倌留我们父女二人用过早膳后一路将我们送至虹桥外,魇兽蹦蹦跳跳跟在我身旁很是欢实,实在瞧不出这傻乎乎的模样有丁点“默默守候”的潜质。 宽阔的道旁除了偶尔低低飞过的云彩,栽满了姹紫嫣红的奇花异果,走在我前头两步之遥的爹爹忽地停下了脚步,负手看着这些云彩幻化的花草,清冽透明的眼中涌上些许哀思。 “觅儿,我原本不欲将你嫁与夜神。”许久之后,爹爹回神回神,开口一言却叫我迷惑。 “你如今亦知你母亲之死乃系天家所为,可恨我当年神伤糊涂之际竟听从了天帝安排与风神缔结,还允了其长子的婚事。自听闻二十四位芳主与胡 仙道明真相后,我初时第一个念头便是取缔这门亲事,不想那日北天门外却听你二人互诉衷肠……” 爹爹走近我,爱怜地抚了抚我的发顶心,“我虽憎天家,却不能叫你步上你母亲的后尘,爹爹惟愿你与心头之人有情人 终成眷属,美满此生。天上人间情一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连日来我观夜神确然对你情真意笃,心中忧思方才稍放。”

“你爱听折子戏,可知这折子戏为何好听?”爹爹将我的耳鬓落发掖在我的耳后,淡淡问我。 我疑惑看向爹爹,看戏自然是因为这戏中人物花花绿绿,唱腔咿咿呀呀,反而有些意趣,莫不还有什么其它缘由不成? 爹爹笑了笑,道:“只因这折子戏没有开始与结尾,只取了全剧的高 潮之处,方才没有了那许多含恨与不如意,只撷取了最璀璨的部分演绎。人生如戏,悲欢离合,我却盼我挚爱之女的人生如一出折子戏,只有璀璨欢愉,没有陰暗忧伤。” “我观夜神性情温 和处事稳妥,实乃良配,是一个可以与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之人。觅儿既心属向他,便须心无旁骛,如此方能长久。火神能力虽强,然则性情至刚且倨傲,久居上位,不为他人所折腰,眼中更不容瑕疵,况其母陰毒,觅儿往后还是莫要去栖梧宫走动,莫要伤了夜神的心。”爹爹将我头上凤翎取下放在我的手中,道:“今后莫再将此物随身带,切记切记。”

天界规矩冗繁,其中一条,每隔七七四十九日众仙家须得齐聚九霄殿中论轮转之法、商六界要事;还有一条,天兽仙禽不得携入九霄殿正庭,止步云阶外。 我瞅了瞅头顶巨角毛皮漆黑的呲铁,再瞅了瞅虎纹鸟翼的鹰爪,还有紫身鸟喙翅下长双目的远飞鸡,虽为神兽却个个狰狞凶残,没有一只有个好相与的模样,权衡一番,便将魇兽拴在了二郎显圣真君的天狗身旁。毕竟我晓得天狗只欢喜吃月亮,对于鹿肉应是无甚兴趣的。 分明是神仙们的见晤,却不知为何数日之前,天帝遣了十六仙使十六仙娥到爹爹的洛湘府中下了张金光熠熠的拜帖,邀我这区区精灵前来。浩荡排场的送帖阵仗来时,爹爹正在书房练字,只微微抬眼瞧了瞧帖子复又潜心入笔头飞龙走蛇之间,虽未翻阅却似已了然帖中内容。 我将魇兽拴稳妥后便随仙童引指入殿坐在了爹爹身旁,与天帝下首位的小鱼仙倌隔了殿心遥遥相对,小鱼仙倌和风煦日朝我暖暖一笑。我下意识略略扫了扫周遭,凤凰这只煞气的火鸟今日却不在,我不免背脊一阵放松,卸下一口舒心气来,端起面前琼浆惬意畅饮。 天帝天后端坐殿首,天后她老人家今日难得不轻蔑鄙夷地拿眼角眺我,爹爹则轻裳袖手隽身逸姿稳稳伴我身旁,并不向他二人行礼,不时有仙家向爹爹问好,爹爹便轻轻颔首示意。只片刻,四海八方九天六界的神仙们便在这偌大的神殿之中齐聚一堂,天帝肃穆抬了抬手,正低声相互寒暄的诸仙皆屏了言语,且听天帝朗朗缓声慎重道:“诸位仙家皆知,本座与水神元荒之初便立了约定,为长子与长女订下婚事。如今水神得爱女归,此门婚事自当水到渠成。今日下帖邀约在座列位,便是要商议着与水神共拟个良辰吉日让润玉迎娶锦觅仙子入主璇玑宫中,烦请诸仙作个见证。” 虽然一直晓得我最终是要嫁与夜神,但今日天帝这般郑重其事地昭告,我又莫名有些不真切的异样之感,抬头望向对面,但见小鱼仙倌素馨雅致的双眸与我对擦而过后便放在了别处,脖颈淡青的脉络旁泛起浅浅的粉色,满天星辰仿若都跌入了那点漆的瞳仁之中,熠熠生辉。 “下月初八便是吉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轧了进来将我思绪打断,循声望去,却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吒,边上南海观音的善财童子红孩儿一脸庄重地点头附和。我颤了禅,私以为这两位虽为仙家,然则是两位皆穿着肚兜的仙家,怎么瞧着都是没长大的奶娃娃,实在不足以采信。不想,其余在座神仙皆道:“不错,下月初八正是吉日。” 天帝转头,恭敬地询问爹爹:“如此,不若便订于下月初八,水神以为何如?” 爹爹望了望我,略一颔首,一个“好。”字一锤定音。 坐于我相邻左手处的月下仙人满面纠结着小声絮叨,“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家凤娃可怎么生是好?”又对我道:“小觅儿,你怎可对我家凤娃始乱终弃?” 我正待问他凤凰和初八有什么关联时,殿门“轰隆”一声被推开,晴天炸雷一般将殿中诸仙惊了一跳。但见一人逆光而立,手持长剑,身姿挺拔,背光的正面笼罩在陰影之中有些森森之气,剑尖反射着日光的那点光亮是他周身唯一的明亮,非但没有缓和这陰森之感反叫人不寒而栗。 待我适应了那刺目的光线后渐渐看清来人的面目,正是凤凰。 其身后看门小仙侍惶惶然对天帝道:“天帝陛下,火神他……火神他……” 天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仙侍如释重负地掩门退下。 “启禀父帝,旭凤已将西北作乱之共工一族拿下,特来复命!”凤凰持剑,双拳一抱,一滴鲜红的液体顺着剑刃滴落云白光洁的地面,我骇了骇,方才看清这寒寒剑身竟尚带鲜血。 天帝掩饰一刻,赞道:“旭凤之能力果然日见精进,今晨方才下的战令,午时未至便已归来,不辱使命。现下想必乏了,回去好生歇息歇息吧。” 凤凰不退反进,举步迈入殿中,水天一色的白裳在天后下首位翩跹落座,不染尘俗的圣白与那带血的长剑鲜明比照,触目惊心。“多谢父帝,然则,旭凤却不觉有乏,不知今日之聚却是论何家道法?旭凤特来聆听。” 天后蹙眉瞥向我,倒像看个妖孽一般怨恨。天帝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一般又咳了一咳。 眼角红光一动,却是一身红袍的狐狸仙,迫不及待道:“今日原是天帝与水神共同商议夜神与锦觅仙子的婚期。” “哦?定的何日?”凤凰扫了我一眼,带了天山之巅的凛冽之气叫我不自觉低了低头。 殿中之人似无一人承受得了那莫名而至的气势,皆无答言。“下月初八。”仅小鱼仙倌似无感应这迫人之压,微微一笑温 和答道。 “初八。”凤凰轻声念了念,唇色彤艳笑得人毛骨悚然,似意犹未尽一般悠悠悠然重复了一遍,“初八……” 殿中诸仙颇有默契地屏息了片刻,却见凤凰洒然一挑眉,峰回路转道:“如此,旭凤便拭目以待了!” 小鱼仙倌含笑颔首致谢,“多谢火神殿下。” 天帝天后释然松气,片刻之后,殿中恭喜道贺之声 此起彼伏,我学着小鱼仙倌逢人便笑,生生将这些祝语收了下来。 夜里,二十四位芳主连夜来访至洛湘府中,爹爹出门相迎,我远远瞧见长芳主那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便觉着脑袋里一根弦隐隐作疼,趁着没人注意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闲闲转了一圈,正打算上姻缘府里找狐狸仙磕牙聊天一番,却在半道上瞧见盘古庙堂外的石阶上两个仙侍坐在那里数九宫耍玩,正是飞絮和了听。我亦蹲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画在地上的九宫格,伸手指正道:“这里错了,应填……”话还未尽,对面埋首专注苦思的飞絮“呀!”地一声,生生将手上用来填字的石子给丢了出去,一惊一乍。 了听亦连连拍着胸脯,“可吓死吾了!大半夜的,锦觅你益发不厚道了!方才刚被二殿下唬了一番,你这会儿又来惊我们,实在不地道!” 我偏头眨了眨眼,实在不以为我有何处吓到了他们,“火神又作甚唬你们了?” “我哪里知晓,只是二殿下今日从九霄殿回来便面色不善,夜里更是将我们这些仙侍仙娥从栖梧宫里通通轰了出来。”了听抱怨,继而望了望我,意味深长道:“不过,多半与你有关,二殿下亲善,何曾这样动气过,每每动气皆是由你而起。”

我哑然。栖梧宫的一干仙侍仙娥崇拜他们二殿下已近盲目,凤凰便是当着他们的面捅我一剑,他们亦会觉得他们的二殿下居然没将我剐了真真是“亲善”至极的,。 况,凤凰本就生得陰陽怪气,动气与我何关? 我且不与他计较,然则心中却始终有些堵滞异样,途中转念一想,怕不是凤凰这厮今日擒拿共工之时受了伤,抑或是前几日食了太多灵芝补过头导致虚火过旺故而才动气的吧? 如此一番思量,我复而转头向栖梧宫去,果然门洞大开,宫中空无一人,我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凤凰,不免起惑,正待离去,却心中灵窍一动。 风从风中擦肩吹散,水在水中交流 融汇聚。好似我听不见那些风中的风,看不见那些水中的水,却能察觉它们的存在一般,虽然我绕着留梓池转了一圈也没有找见凤凰倨傲的端影,却有一种神秘的直觉,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末了,我终是被池中荡漾的琥珀清光给吸引了目光,蹲下身来撩了一捧池水净脸,刚刚闭上眼睛,就被腕上突如其来的一股不容抗拒的悍力拽入水中。 我心中大骇,尚且来不及有所动作,便觉池水没顶,那些细细的水流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涌向我压向我。平日里念过的水咒、火咒、土咒……所有的咒言皆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手足无措地想要张口呼吸。 嘴唇微启还未来得及吸气,便被一个带了浓浓桂花香的物什附了上来,那物什水润柔软、馥郁四溢,叫人刹那迷惑了神智,我失神的片刻,浓浓黑暗水幕中有人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尖,不重,却生生阻绝了呼吸。 我卯劲使力要推开这霸道的桎梏,却换来更加紧密的囚禁,两只手腕都被一只修长的手握紧固定在一方宽阔有力的柔韧之处,手下强劲跳动的动静终于让我于混沌之中意识到这是一方胸膛,而覆在我唇上的则是两片薄唇。 挣脱不开,我本能地张口想从那人口中汲取生气。我狠狠地吮吸着那双微启的唇,掠夺着里面的每一分空气,那双唇之主不晓得是不是亦觉得呼吸困顿,片刻之后便更加狠毒地张开口,将我嘴唇包皮纳其中,张狂地舔吸着,甚至还嚣张伸出舌尖在我的齿龈之间一番混乱舔舐。我自然不甘示弱,为了活命,我有样学样地也伸出舌尖抢夺那所剩不多的活命之气。 一番抵死交 缠,虽然我竭尽所能地分取了些许空气,然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却叫我周身不能抵制地渐渐瘫软,意识逐渐模糊远去,就在我以为要被溺毙于池中之时。那人却勒了我的双臂轻轻一扭将我踢出水面。 突如其来的清新之气叫我胸肺之间一阵顺畅,我猛烈地咳着,一边狼狈地伸手拂开额前纠结的乱发,一面大口地喘息。暗自庆幸自己还没被淹死,若是水神之女亡于溺水载入史册,怕不是将来要被后世之人传作惊天笑谈。 待看清对面和我一般浑身湿漉漉却仍不失倜傥,还拿那双勾魂凤目瞧着我的人,一股火气瞬间蹿上我的头顶,是可忍孰不可忍,真真后悔当初怎生没将他拆骨扒皮炖了吃,也绝了这许多后患。我活了这四千余年从来不曾这般怒过。 “你……你……你……”颤抖着指尖,我指着凤凰,却不知晓找个什么好的字眼叱责于他。 最后,我指了指他的胯间,想起狐狸仙说过男人的那个比内丹精元还要重要的物什,咬牙切齿道:“你再这般对我不仁道,我便叫你永生不能人道。”

言毕,我愤愤转身,也忘了要念去水咒将这一身湿漉漉给清整清整。不过恰恰迈出步子,上臂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擒获,那猛烈的力量将我反转过身来推倒在池边的一株凤凰树干上。 凤凰树受了剧烈的震荡,一树繁花纷纷落地,如火如荼的花瓣掠过我的腮畔悄无声息地飘落地面。洋洋洒洒的落英之中,凤凰一身白衣,衣襟微半敞,发梢眉角皆是水,点点滴滴往下坠落 ,倏忽之间隐约可见一颗一颗水晶沿着他滑腻温 婉儿得胸膛滑落,没入深处,无迹可寻觅。 我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湿得依身而贴的衣裳让我对周身物什更加敏感,只觉得后背抵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我挣了挣,却被凤凰陰蜇满目的神色和周身泄露的杀气给镇住了,不得动弹。 “你……你……你意欲何为……?”好容易从咽喉间挣脱而出的几个残破字眼却在凤凰那双修长冰凉的手袭上我的颈项处生生断裂开来。 “我意欲何为?我自然想知道你倒要如何让我不能人道?嗯……?”那个上挑的尾音似一把利刃断开了我脑中绷紧的细弦,我不能克制地打了个寒噤。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伸手放开我已然被捏得麻木的双臂,一寸一寸,细致地抚上了我的脖颈,手上动作堪称温 柔极致,与面上神色截然比照。叫人想起扑食前蛰伏的猛兽,嗜血而残酷。 月上中天,晚风送寒,清光如洗,银河泄踪。 月宫内想必灯火如炬,一片透射而出的月光皎洁明净,倒影入一旁池水中银辉熠熠,天际水间两相呼应,明晃晃地叫人无处遁形。 凤凰带着月桂芬芳的剪影慢慢靠近,柔韧的十指在我喉头缓缓收拢,我无力地挣扎了两下,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短促,此刻我才晓得自己果然作了东郭先生,好心救了这他,他如今却想置我于死地而后快。近乎窒息,我捉住最后一线游丝之气,断断续续嗫嚅道:“凤……凤……凰……旭凤……” 凤凰突兀松开钳制我喉颈的手指,颠倒众生地魅惑一笑。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胸肺起起伏伏。一阵风过,一片浅淡的夜云缓缓浮动,遮住了当空皓月,我们之间顿时暗了下来。 这个静谧的瞬间,我感到他低下了头。濡湿的嘴唇贴上了我同样濡湿的唇畔,辗转反侧不留余地,微凉的唇瓣像溪水冲刷经年的鹅卵石,润滑光泽、迷人神智。他伸手反扣住我的后脑,倾身覆盖上来,二人之间贴得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空隙。我微启喘息的嘴被他的舌尖长驱直入横扫一空。一时脱了性命之忧,我难免心中一松,略略起了好奇之心,亦探舌亲了亲他,凤凰浑身一颤栗,身体腾地涌上一股烈焰之气,骄陽似火。后背的树干纹理粗糙磨得我不知是冷是热,前后夹击间,只觉如滚油炼废水煎,膝弯力乏,竟要瘫软下去。 片刻之后,后背一空、一凉,却是凤凰将我放在了浅浅的池水滩边,身上衣物不知何时已尽数除去,我毫不避讳地看向那强韧的胸平滑的腹,便是在这样的静止不动中也有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 视线渐渐向下,我瞧见了一个异样之物,心中一动,不免奇异,我在水镜之中初次见他时,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凤凰喘息渐浓,我复又抬头,撞上他热烈绽放的眼眸,读不明白参不透澈。只是那玉石般的肌理和线条分明的骨骼却魔咒样引诱着我,我伸手触摸他的锁骨,突然觉得什么也不再害怕。 他反擒住我的双手,俯首一根一根手指细细地吮吻过去,我不能抑制地轻轻一颤,十指连心,顿时,心中淋漓一片。 藕荷色的月光下,桂花香气若有似无萦绕在我的周身,我方才朦胧意识到这分明是酒酿之醇香。十指过后,他含了含我的耳垂,一路向下。此时,我方才意识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