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马记代表什么生肖

马在传统中国画中的象征意义,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雅昌艺术网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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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画作《奔马图》

从最早岩画到汉代画像石、从唐代韩幹到近代徐悲鸿等,画马题材一直是装饰、审美、意象的表达对象之一。

而有关中国画马题材的研究,一般都是研究其构图、造型、笔墨技法等,对于马在中国画创作题材中的象征意义的研究却并不多。

中国马文化的传承及审美流变

在古代社会中,马贯穿于人们的生活之中,因此马文化的传承及审美流变不仅表现在古人的生活应用中,也逐渐渗透在历代的文学著作、民俗文化、文娱活动中等。例如《诗经》中的《击鼓》:“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将马的形象作为审美意象表达了长年行役于外的将、兵思念家乡和妻子的心情。《全唐诗》中咏马的诗就有 120 多首,例杜甫诗中的《瘦马行》《病马》等,诗人笔下的马骨瘦清奇,常借马自喻,将病马、瘦马的形象来比喻诗人等待机遇,渴望奔驰沙场,建功立业的情怀与信念。马文化发展到宋朝,由于宋朝对百姓思想上的控制以及宋人坐轿风气的盛行,文人思想上的禁锢和马的作用减小,因此马在宋词中的审美意象蕴涵着时代的文化气息,是当时文人隐逸思想的反映。如北宋词人柳永的《少年游》中:“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这首词是以古城长安为背景的,将长安道上来往的车马用来隐喻世人对功名利禄的争逐之情。在宋朝之后的元明清马文化开始逐渐衰退,有关马的文学作品也越来越少,但是马文化还是会随着马在各代文学作品中的意象表现而随之传承下去。由于马与人之间的联系,马形象的审美寓意也传承于民俗文化中。民俗文化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其中包括图腾、生肖、历史故事、传统节日等等。中国人自古就崇拜龙、马、狼等各种图腾形象,根据各民族的不同信仰而有不同精神内涵。在中国的民间也有很多关于马的历史故事,像塞翁失马、指鹿为马、十二生肖中马等故事传说都是关于马的文化传承。马在十二生肖中的形象是一往无前,向目标奋进的精神寓意;而在塞翁失马的历史故事中则是“反者道之动”的哲学思想的体现。有关于马的节日则有云南独具特色的跑马节、蒙古族的马奶节等。

马文化的发展对中国画马题材的影响

马在中国绘画里是历代精神风貌、社会文化的体现,也是一个时代的审美追求。随着马文化的发展,传统中国画马题材越来越多,在不同历史时期马在中国画中的形象表现也各不同,如“唐马肥壮,宋马雅致,元马昂扬,清马毕肖”。尤其在汉朝后期,马文化的发展使车马出行成为当时贵族、官僚的身份、地位、财富的象征,因此车马绘画题材开始出现在以厚葬为风俗的汉朝墓室壁画中。魏晋六朝时期的绘画艺术是中国美术史承前启后的时期,在绘画题材中马的形象表现只是作为画面的背景出现在画作中,直到唐朝随着社会经济的繁荣和鞍马文化的兴盛,鞍马画开始作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象出现。在唐朝初期画马题材多表现为战马,是当时不畏艰险创建王朝的英勇形象的体现;到唐朝中后期,随着社会繁荣,上层社会奢靡之风的盛行,画马题材开始转为肥壮为美的阶段,如韩幹的《牧马图》、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都是这一时期社会生活真实的写照。到宋代画马的题材、形象表现也更加丰富,由于宋代文人画风的盛行,以李公麟为代表的文人画马形象雅致清瘦,马的形象表现不再是速度和力量的象征,而是画家个人内心精神世界的表现。出身游牧民族的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与马文化渊源深厚,画马题材也随之在绘画中盛行。元朝画马名家赵孟頫、任仁发都是元代文人画的复古实践者之一,开拓了画马的新境界,他们的画马题材作品都有浓厚的唐宋气息。元朝以后随着马文化的衰落,马在绘画中的题材表现也渐失以往的盛况,直到清、近代中西绘画技法的融合,画马题材才再次兴盛。中国当代的绘画是百花齐放,在各种画展中也会看到各种画马题材的作品,当代画家在借鉴古人的基础上,同时也在各种画马题材中进行探索。

传统中国画马题材的类型及精神内涵

从中国画马题材发展来看,在历代绘画中有专门的鞍马画分科,以及以画马著称的画家。在以奔马为题材绘画中,有顾恺之的《洛神赋图》、韩幹的《神骏图》、韦偃的《双骑图》、徐悲鸿的《奔马图》等都有表现奔马的形象。例韩干所画的《神骏图》是晋人支盾爱马的故事,画中突出了白马的壮硕形态和英姿勃勃的神采,表现出了马自然的生命状态,反映了画家对自由、对生命的渴望。这些奔马题材的形象表现反映了马的共同特性,是古人对马的敬仰与崇拜思想的艺术表现,将奔马速度和力量来寓意蓬勃的生命力与勇往直前的英雄形象。在立马、走马绘画题材的表现中,有韩幹的《照夜白图》、赵山品《调马图》、李公麟《五马图》、赵孟頫的《人骑图》、任仁发的《二马图》等。这些作品中立马、走马的形象表现各不同,有的马仰首嘶鸣、有的马神情昂然、有的马膘肥体壮、有的马神态宁静等。这些立马、走马各种形态、神态的表现,都能体现出画家借马抒情来表达个人的理想和抱负的精神状态。在群马的绘画题材中画家多表现为饮马、驯马、喂马、浴马等场面。例如韦偃的《百马图》、胡瓌的《卓歇图》、赵雍的《胡人出猎图》、赵孟頫的《浴马图》等。这些作品中所描绘的近百匹黑、白、红、花等各色马,有动有静,马的姿态、神情各异,生动活泼。群马绘画题材的表现,是对当时社会历史、文化背景的描写,也是各个时代生活风貌与马的精神寓意的真实写照。

马在不同中国画题材中的表现手法及审美意义

中国画马题材与其他绘画题材一样,都是以线条造型,色、墨晕染和空间留白等表现手法来描绘对象,但是每位画家的表现方式各不相同。在此期间马的形象多表现为壮硕肥美,追求自然现实中的审美形象,画马题材都是以勾勒填色的工笔画技法为表现方式的。例画家韩幹的《牧马图》中“描绘了一黑一白两匹马,与以前马造型不同的是,黑马胸、肚、腹的弧线可组成一个大的椭圆形,突出了马肥大的肚子,而不夸大马的臀、胸,这样使马匹显得慵懒,这也正符合盛唐的审美标准。”整幅作品以线条勾勒为主,背景没有任何渲染,突出表现马的精神气势。韩干所画之马充满生机、无拘无束地呈现在自然之中,是对马真性情的描写,表现了画家对自然生命状态的审美追求。宋代和唐代相比,鞍马画不再兴盛,文人画马题材开始出现,马的形象多表现为秀丽婉约,画马题材表现手法也不再用较多的形式语言,而是通过简单的线条、墨色来表现对象的形态、体感、动感和空间感。因此,宋朝的画马题材表现的朴素自然、简单恬静,体现了文人士大夫宁静高雅、清幽自赏的精神上的审美追求。到元朝鞍马画又开始兴起,鞍马画的表现手法在赵孟頫提倡复古、书画同源的思想下,注重对唐宋的笔墨技法的传承与书法语言的介入,以及个人审美情感在画面中的表现。例赵孟頫的《调良图》画面运用了动静的对比手法,以线条为主来描绘整幅作品。整个画面体现出赵孟頫不强调马的本质特征,而是注重情景的融合以及画面所传达出来的情感的审美追求。元朝以后鞍马画开始逐渐衰落,直到近代中西融合写意画马表现手法的出现,才使画马题材再次兴起,也使画家的个人审美意象在画面中的情感表现更加强烈。近代画马名家徐悲鸿则将中国画的水墨大写意手法与西方的绘画技法相结合,将马的透视、体感等通过水墨表现出其生命的动感与生机,画出了马的精神灵魂,并通过以马喻人法将个人的对国家兴盛与尊严的情感在画面中表现出来。

中国画马艺术以表现马的特征为主,并以突出意象来塑造马的不同形象,将画马艺术纳入到文化范畴,注入画家的生活和情感,强调艺术的审美,从而形成中国画马艺术的意向性特征,也突出了独特的民族艺术特色的传统中国画马创作题材强有力的造型能力与笔墨语言,大大地提高了中国画的生命力,也反映了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民众生活与社会现状,是中国各个历史时期与层面变化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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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县政府东侧空地上的早市,夜市也在这里,都是2015年刘建军来多伦任职后设立的。(刘雪妍 摄)

多伦县政府东侧,早市熙攘,看到刘建军举着手机在直播,卖鸡蛋的李六老远招呼:“县长快来,多拍拍我家柴鸡蛋。”

前些日子,隔壁摊位的老杨头在县长的直播里亮了相,卤水豆腐便热销起来,原本每天做一锅都不一定卖得完,现在得四锅。

李六跟刘建军介绍,自家鸡蛋都是现捡现卖的,还有鸭蛋和鹌鹑蛋。这时,逛早市的人们已围了一圈,多机位拍了起来,视频只要带上“刘县长”的标签,浏览量都低不了。

短视频平台快手上,“多伦县长刘建军”有4.5万粉丝,视频作品近1500个,从田间地头到商店集市,开会、坐车、出差,他随时随地都能直播。

官员直播,刘建军不是吃螃蟹的第一人。近两年,县长“带货”成为扶贫新模式,在淘宝直播间介绍锦鲤、拍抖音为李子代言、唱歌推介苹果,不少县长都曾引起过关注。

可刘建军这样的县长只此一个:账号实名认证、每天更新、直播时长打败了全国99%用户。五十几个抖音账号,四十几个快手账号,多伦县政务账号也体量惊人。

在刘建军主导下,每日进行的政务直播改变了职能部门“一把手”们的工作方式。而他们身后,草原小城多伦,百姓的生活方式也在因直播而变。

刘建军的快手头像。(网络图)

“带货”县长

下乡路上,刘建军总开着直播。随着季节更替,镜头里,春天的绿已被秋天的红、黄取代,但蓝天白云和牛群成片始终没变,有网友称之为“刘县长的公路风光片”,被他视频中美景吸引来的游客不在少数。

作为主播的刘建军,带的最多的“货”就是多伦风物。

这个位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最南端的县城,在北京正北,车程三百多公里,是“中国天然氧吧”,旅游资源丰富,如何推介才能让更多人知道多伦,曾困扰刘建军很久。

他打听过京津冀电视台的广告费,动辄数百万元,县财政无力承担。前年听说直播有效,县里请来一个新媒体团队,专业摄像器材带了不少,可“直播一天,结束后就给了一张截图,写着直播时长和观众人数”,他说,“花了80万元,似乎效果不大,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去年,到锡林郭勒盟挂任副盟长的曲卫国建议他尝试一下快手和抖音,刘建军此前对这些短视频社区的印象是“一扒拉一个美女”,他以为只有美女才能当主播,后来看到有些外地扶贫干部卖农产品,多伦有青年也直播得有声有色,自己才拿起了手机。

直播没有主题和策划,刘建军举着自拍杆,问一嘴早市的肉价,逛一圈夜市的烧烤摊,走到哪儿说到哪儿,遇见谁和谁聊。

商贩们开始以为县长是来监督他们的,怕被拍到卫生不到位的地方而扣分,后来觉得能宣传自己,还主动冲着镜头打招呼。刘建军笑说:“我有时候手机都没开,比划一下,他们都会去自觉维护环境了。”

关注的人越来越多,质疑随之而来。拿着手机到处拍,县长是不是太不务正业了?县长还有时间玩视频?他回答:“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

10月21日,刘建军在办公室里,周一有连轴的会议,他忙得没时间坐下来。(刘雪妍 摄)

直播的评论文字滚动太快,有时他看不清,眯眼凑近屏幕,可声音一直响亮:“牛棚补贴你去农业局问问”,“你家的帮扶责任人是谁”,“涉及隐私你可以私下跟我说”。有人让他开美颜功能,他大笑,露出不齐整的槽牙,“大老爷们开啥美颜,又不是小姑娘”。

除了筹钱、要地、寻人、问旅游线路,也总有观众问“您真的是县长吗?”问题五花八门,有的可以当场回复,有的需要经过研究,他反复告诉百姓,“理论上县里的事情县长都可以过问,但不意味着县长都能解决”,可还是有人在直播里请他调解家庭矛盾。

原来走“群众路线”,刘建军会骑着自行车去小区和街道里找问题。

现在走“网络群众路线”,在他看来,是与时俱进,初心不改。他说:“网民来自老百姓,老百姓上了网,民意也就上了网。”

不仅直播间成了“第二信访局”,政府东侧的空地也被他当做过现场办事处,他把上访的人请来,开着直播解决问题,“有的人其实就是明知故问,想占点小便宜,挺有意思。”

有底气把问题都摊开讲,看直播的人说,“这样‘不务正业’的县长,有多少都不嫌多。”

下乡见网友

国庆节最后一天,刘建军终于满足了女儿的小心愿:坐一次公交车,逛一次商场,吃一顿大餐。

他是锡盟太仆寺旗人,长期在多伦,读初中的孩子都不怎么亲近他。他说:“孩子想看电影,我只想回去睡觉,真的太累了。”

国庆值完班,他在家连睡了整整三天,可还是有些憔悴,直播里他咳嗽着回答大家,芍药甘草汤能治静脉曲张,冻脚可以尝试当归四逆汤。直播间网友“多伦驯马老岳”却劝他自己保重身体。

骑马到水草相接处,老岳说,“我爱惜我的大自然,我爱惜我的草原,北京正北,多伦最美,欢迎大家来。”(刘雪妍 摄)

“多伦驯马老岳”结识刘县长,就是因为他治好了父亲多年的皮肤病。刘建军是一名有执照的中医,每次下乡都会义诊,可对于世代养马的牧民而言,县长始终是个“当官的”,离自己很远。

老岳擅长马术表演,可以靠手势和马交流,陌生人都可以站在他驯的马背上。2016年刚开始做旅游时,当地电视台就来宣传过他,可即使夏天,两个星期也只有一拨游客,一行三四人,骑一圈就走了,养马的高投入很难收回。

虽然不识字,但老岳的照片都有独到的构图和角度,他擅长在水草相连的地方,给游客拍水中倒影。他公众号和快手上的作品,刘建军总会转发介绍。老岳醉心于马,看直播里刘建军也喜欢动物,他给县长留言交流。

一来二去熟悉起来,刘建军自己找来了他家,又做直播,又拍短视频帮他宣传,今年八九月时,来老岳家的游客偶尔还要排队。

年长几个月的刘建军成了老岳口中的“县长哥”,刘建军则喊他“马疯子”。有外地马场请他去驯马,他拒绝说:“我好不容易玩出这些花样,要吸引更多人来多伦。”

今年三月,刘建军直播下乡调研,在榆树林村的田里,遇到一位满脸胡子的小伙子。看着有趣,就让他介绍一下自家的菜。他也不怯场,朗声说:“我是高福海,我村种大葱豆角大蒜非常有名,都是绿色产品,欢迎大家前来选购。”

没想到视频发出后没几天,高福海就接到了全国各地的订购电话,有位广东的客户开口就要65吨,10吨以上的订单也有好几个,甚至还有来自大葱主产地山东的,高福海于是跟人合伙包了100亩地,专种本地沙葱。

今年高福海出售大葱160吨,是去年的100倍以上。他还剃掉了胡子,显得更精神了。

高福海家,提到今年因为刘建军的直播大葱大卖,他和妈妈都很感激。(刘雪妍 摄)

刘建军说高福海现在是“卖大葱娶媳妇,大葱丰收,媳妇到手”,还主动说要去给他主持婚礼。

高福海家门口,20多头牛今年草料格外丰足。

因为短视频平台,刘建军跟很多普通百姓结缘。他说:“以前下乡,不说前呼后拥,总也有人陪同,现在自己就去见网友了。”

“万能”的直播

六月再来榆树林村时,刘建军请多伦农业广播电视学校校长孙亚梅一起调研。她给农民讲解怎么发酵粪肥,如何确定培土深度。刘建军全程直播。

只见孙亚梅把虫子放在手背上,通过纹路就区分出它是几龄的菜青虫、烟青虫还是小菜蛾。看到很多小辣椒上爬着草地螟时,她着急了,辣椒叶已经被吃掉很多,她判断,“这些幼虫现在不打,这十多亩辣椒地,两天以后就会被吃光。”

刘建军很惊讶,听到这种“行军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连夜把五个乡镇长集中在他的视频直播间里,一边请孙亚梅讲防治知识,一边发布草地螟爆发预警。

第二天一大早,大河口乡就有农民给孙亚梅发视频,沿田埂50米,自家的白菜片叶不剩,旁边的玉米地已经只剩杆了,好在打过药20秒后,来势汹汹的虫子们就掉了一地。

相比周边县市,这场草地螟的防治战,多伦县是最及时有效的,孙亚梅觉得直播功不可没。

从春种开始,孙亚梅几乎天天下乡,凌晨四点多,就有老百姓打电话请她,不提前两天都约不到,可开车一天最多也就跑七八户,她跟刘建军提了一句,“县长,你给我配飞毛腿我都跑不过来”,刘建军拍脑袋,“咱不能这么跑,这些平台就是‘飞毛腿’。”

于是整个八月,孙亚梅都在利用刘建军的账号销售蔬菜、讲解农业技术。除了直播间授课,还拍摄田间实操,比如豆角地板结了,她只要摸一摸,就知道是氮肥用多了。下雨时去一趟田里,带回两脚泥和最新的市场行情。

“让快手成为工作助手,让抖音发出我们的声音”是刘建军的心得,他觉得直接与百姓对话的工作体验更有效直接,他把这些写进政府工作报告,要求所有副科级以上干部都实名注册直播号,了解新媒体的使用。

其实早在6月26日,“多伦诺尔政务新媒体直播间”就已经开通了,在县政府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直播问政在每个工作日下午进行,主播从县政府部门、乡镇干部一直到副县长,最近还加入了县里中小学的校长。背景板上的字几经改变,现在是“多伦诺尔快手|今日头条问政直播间”。

刘建军说,“别人直播都是美女,我找的是局长。”

10月20日晚上,因为有人不断提问,刘建军原定于十点结束的直播不断推迟。(刘建军直播视频,刘雪妍截图)

但不是所有局长都像刘建军一样善于直播。多伦县人民政府的账号只有6000多粉丝,多数情况下直播都很冷清,在线仅十几、二十人,还鲜有互动。

不同于孙亚梅讲解的农业专业知识,各单位职能差别太大,贴近民生的单位和表达能力强的官员,就进行得流畅;可面对镜头不知所措的“一把手”也不少,没人提问时,要么干坐着,要么为了凑时长念文件。

10月22日,草原综合执法大队队长贾永瑞第一次直播。下播后他坦陈有点紧张,回答得了草原确权、临时旅游点收费问题,但退耕还林补贴还能发多少年,就是国家政策才能解答的了,直到快结束时回忆起儿时,说到在不断改善的草原环境,他才松弛了下来。

而前一天,供销社主任的直播间总陷入沉默,让刘建军都忍不住下场救火。

他认为“现在干部们的直播已经越来越好了,但也在考虑一些单位是不是不用播了,平时和老百姓关系不大,直播也尴尬。”

“直播+政务”的方式由刘建军首创,他希望能在一次次实践中不断完善。

多伦代言人

挑战猝不及防,今年夏天,草原上的两场风波,把刘建军和多伦县推到了浪尖。

先是一篇“35辆越野车因碾压草场被牧民拦下要钱”的推文被多名微博大V转发,直指多伦;接着一光头男子拍视频,兴奋喊话挑衅:“建军,我到家了,你还追呢?认识这车吗?开回来了,宝贝。”

多辆越野车在草地上碾出数条车辙,他心疼伤痕累累的草原,连发8条短视频,谴责丑行、征集线索、敦促当事人归案,自己去草原上核实地点,实时直播,澄清事发地并非多伦,要求各自媒体、大V致歉。

他号召大家一起发视频,找媒体,此事后来成为全国焦点,以涉事方的公开道歉做结。因为此事,刘建军成了“网红县长”。

虽然到现在他对那场风波都有些后怕,但想起那些当时支持自己的本地小网红们,他还是会大笑,“有会做片子的,会配乐的,还有骂人不带脏字的,我们这些人太能了。”

刘建军总说,“直播就是给人人都背上一个卫星电视台”,他希望多伦能涌现出大量网红,有更多“移动电视台”,形成独有的传播优势。

于是今年开始,他在县里举办“多伦诺尔网红行动”培训,面向所有多伦人,现在已经办了五期。来授课的第一位网红,就是“90后”返乡青年杨丽丽。

丽丽是一位制作麦秸画的手艺人,历史悠久的麦秸画,作为传统工艺美术品,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快手是丽丽重要的线上推广和销售平台。

杨丽丽在工作室做麦秸画,每一步都耗时耗力。(杨丽丽的快手短视频,刘雪妍截图)

去年辞职从北京回多伦,家乡没人知道麦秸画,听完复杂的熏蒸烫剪工艺,更没人愿意来工作,招工难、销售难、本地化难,创业初期,26岁的丽丽愁出了白头发。

在旅游城市多伦,她首先想的就是打造有特色的文化旅游产品,家乡地里废弃的莜麦秸秆,是上好的原料,设计了蒙原题材的画幅,可销路却一直平平。

为了打开市场,她开始在网上直播,即使观看人数很少,也坚持每天更新,既有田间麦秸的处理过程,也展现作画工艺,她还总讲非遗文化和自己的经历。

直播介绍电烙铁就是麦秸画的“笔”,明暗关系要通过高温熨烫来展现时,她说:“初学时,我都不认识烙铁,直接握上了铁柄,手当时就被烫出了几个水泡。”手上的泡消了又添,麦秸里走出了一幅幅画,十二生肖、花鸟虫鱼,还有大草原和小哪吒。

线上的粉丝慢慢增加,有人从外地慕名而来学徒,还有了更多的活动和曝光,生意有了起色,从来自上海、广州的订单里,她看到了远方的市场。去年初,她的工作室还只有老师与家人帮忙,到了10月,已经有了12个员工,几乎都是周围的贫困户。

在家里拿着电烙铁点画,当初在北京“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漂泊感没有了,丽丽这个创业网红,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在多伦,刘建军还发现了更多网红。

多伦电子商务中心负责人白银峰是资深网红,他在本地最早试水自媒体,关注多伦大事小情,微信公众号和短视频他都做得风生水起,刘建军还请他去旁听政府会议。

马健勇是网红第一书记,他用直播推广新民村的扶贫产品,说到手工皂和泡脚包,能从原料天然讲到金莲花海和遍野的蒲公英,他还总不忘招徕游客,“山水林田湖草沙,多伦诺尔大氧吧,北京正北,多伦等你。”

北京首农消费扶贫双创中心,来参与特色产品展销的马健勇(左)向顾客介绍多伦的原生态产品,这次多伦一行来了十余人,是锡林郭勒盟最多的。(刘雪妍 摄)

文联主席任月海则是文史网红,作为多伦“活县志”,他制作了很多介绍当地历史和风俗的短视频,还和刘建军一起在汇宗寺前访谈高龄老人,拍下口述史。

刘建军一直在寻找推广之道,现在他知道,多伦最好的代言人,就是这些老百姓。直播是个机会,如果人人都成了“多伦诺尔网红”,他觉得自己“睡觉都会笑醒。”

栏目主编:宰飞 文字编辑:宰飞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图片编辑:朱瓅 编辑邮箱:zaifei@jfdaily.com

驯马记代表什么生肖3

我系一条奶白围脖,坐在塑料小凳上,底下用棉被盖着脚,凳子是以前学校开运动会时买的,几块钱,一直用到现在,也没变形。身后是居民楼,东药厂宿舍,一楼做了护栏,扣上铁罩,远看近似监狱,晒蔫的葱和白菜垛在上面,码放整齐,一看就是有老人在住。倒骑驴拴在一侧的栏杆上,我靠着墙晒太阳,风挺冷,吹得脸疼。许福明距我十步之远,在跟刚遇见的老同学聊天,满面愁容。他见了谁都是那套嗑,翻来覆去,我特别不愿意去听,但那些话还是往我耳朵里钻。

老同学说,你留个手机号,我跟我们班挺多同学都有联系,大家回头一起想想办法,帮助帮助你。许福明说,我哪有手机啊,都让她拖累死了。老同学说,真不易啊。许福明说,你说前两年,咱在市场里碰见,那时我啥样,现在我啥样,说我七十岁,也有人信。老同学说,那不至于,放宽心,还得面对,日子还得过。许福明说,唉,话说得没错,但问题是,啥时候是个头儿呢。

临走之前,老同学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非要塞给许福明,说,我条件也一般,老伴还没退休,给人打更,多少是点儿心意。我在旁边喊,爸,你别要。许福明假模假式,推脱几番,还是收下来了,从裤兜里掏出掉漆的铁夹,按次序整理,将这张大票夹到合适的位置,当着老同学的面儿。

我坐在倒骑驴上,心里发堵,质问道,你拿人家的钱干啥。许福明不说话。我接着说,好意思要么,人家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许福明还是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往前蹬,背阴的低洼处有尚未融化的冰,不太好骑,风刮起来,夹着零星的雪花,落在羽绒服上,停留几秒又化掉,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迹。车过肇工街,有点堵,骑着人力车,非得占个机动车道,许福明办事一直都这样,没一件得体的。后面狂按喇叭,我有点坐不住,便吃力地翻身下车。身体太虚了,没劲儿,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趴在树上的熊,笨拙缓慢,几乎是骨碌下去的,半跪在道边,休息几秒后,起身拍了拍土,自己往医院门口走。就这样,许福明也没个动静,服了,任尔东西南北风。

医院冷清,我在长廊上等许福明。一个礼拜得来两次,在二楼做透析,护士都熟了,见我面点头打招呼,说,过来了啊。我说,啊,来了。然后问我,最近感觉咋样。我说,见好。护士还挺高兴,说,那就行,慢慢来。其实我心里知道,这病上哪能好啊,就是个维持。阳光从尽头的窗户里照过来,斜射在我身上,我被晃得有点睁不开眼睛。朦胧之中,看见许福明也进来了,衣服半掖着,裤脚脏了一块,不知在哪蹭的,连跑带颠,去窗口交钱取票办手续,来回来去,忙一脑袋汗。我想,还是医院暖气烧得足,家里要是也这样就好了。前几天看新闻,说温度不达标,能给退一部分采暖费,这钱得要,投诉电话我记在哪儿来着,我不停地回忆着,越想越困。

但一躺在病床上,又什么都忘了。像是进入另一个纯白世界,蒸汽缭绕,内心清澈,一切愿望都摸得着,想喝水,想吃东西,但吃上就吐,时间发生扭曲,像一条波浪线,起伏不定,有时候五分钟过得也像一个小时,挺煎熬。透析过后,有人活蹦乱跳,我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站不住,说话都累,得眯一会儿,才能稍微恢复,但也走不了几步,蹲着倒是还行,能缓一缓。挪几步,蹲一会儿,挪几步,再蹲一会儿,一般我就是这么走出医院的。许福明在身后,有几次想过来搀我,我都给推开了,不用他。他刚才是咋说的,我可都记着呢,快要让我拖累死了。

刚发现得病那阵儿,我跟我妈两人过。之前一年,许福明在外面又找一个,女的在玉兰泉搓澡,外地户口,带个小男孩。也不知道他俩咋认识的。反正许福明成天不回家,借着跑车的名义,在外面租个房过日子,怎么喊也不露面,五迷三道,好不容易过节回来一次,见面就吵架,连踢带踹,脾气见长。本来都挺大岁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付着过就得了,但他就不行,蹦高要离,魔怔了。

我妈也挺倔,还到澡堂子闹过一次,裤腰里别着菜刀去的,但没用上。回来之后,听我几番开导,心平气和去离婚,也是过够了。办完手续时,正好是中午,我们一家三口还下饭店吃了顿饺子,跟要庆祝点啥似的。许福明情绪特别好,叫了俩凉菜,筷子起开啤酒,倒满一杯,泡沫漾出来,他低头吸溜一口,然后抬手举杯,要敬我和我妈。我没搭理,低头攉拢蒜泥,我妈跟他干了一杯,然后说,瞅你那样儿吧。许福明笑嘻嘻,也不说话。我妈又说,小人得志。许福明还是笑,说道,多吃点儿,不够再要。

可能许福明自己也没料到,好日子没过几天,这场病就将我们再次连在一起。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刚上班不久,没啥积蓄,根本不够看病的。我妈挺要强,始终也没告诉许福明,后来把房子都卖了,我俩在铁道边上租房子住,就这样,也还没说,不指着他。但钱也还是不太够,四十平的老破小,能卖几个钱啊,这病跟无底洞似的。

许福明还是听别人说卖房子的事儿,才知道我得病,灰土暴尘地赶过来,衣服穿得里出外进,气色也差,提溜几样水果,像是来看望不熟悉的朋友。我妈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在厨房拾掇菜,我也不知道跟他说啥好,就一起坐着看电视,辽台节目,新北方,一演好几个小时,口号喊得挺大,致力民生,新闻力量。看了半天,许福明问我,咱家现在这种情况,能上这个节目不,寻求社会帮助。我气得要死,给他撵走了。出门之前,我听见他跟我妈说,你放心吧,我肯定管,管到底。我心说,你咋管啊,你能管谁啊,你是玉皇大帝咋的,管好你自己得了。

咣一声,大门关上,许福明的脚步声渐远。我妈把围裙解下来,端上桌好几个菜,还炸了鸡蛋酱,冒着热气,伙食不错。我妈坐在我旁边,我看看她,她看看我,电视里的交警大哥磕磕巴巴地聊着违章,我俩抱在一起呜呜哭。之前也没这样,都挺坚强的,这天就有点受不了。哭了一会儿,该干啥干啥,差不多得了,不然菜都凉了。

我妈走得太突然了,直到现在,我都接受不了,还没正式入冬,清早下趟楼的工夫,摔在水站旁边的井盖上,昏迷过去。我们刚搬到这边,邻居都不熟悉,看这情况也没人敢动弹,后来有人打了急救电话,这才找到我。那时我还没起床,浑身疼得不行,听到这消息,瘫在地上,站不住了,后脊梁直冒虚汗,眼前一片黑暗。

我给许福明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说我妈可能是脑溢血,情况不好,快拉我去医院。他也着急,但正值早高峰,路不好走,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过来。接我下楼之后,发现等着我们的是一辆出租车。我问他,你咋不开车来?他也没说。上出租车后,又问一遍。许福明说,想给我拿点钱治病,车就先卖了。我说,用你管吗我,该你出头时,啥也指不上你。

我嘴上生气,其实也有点心疼,许福明指着那车过日子呢,前些年蹬三轮在南塔拉日杂,后来总算攒钱买了辆二手车,四米二的厢货,这还没养两年,就又卖了,肯定是赔。我家就这样,无论干啥,从来赶不上点儿。别人家赚钱了,看着眼红,也跟着往里投,结果轮到自己时,一塌糊涂,人脑袋赔成狗脑袋,没那命儿。

到医院之后,我俩直转向,哪都找不到,后来一顿打听,从里面出来个大夫,直接告诉说,人不行了,没抢救过来,让准备后事。我和许福明当时都傻了,做梦似的,一样不会,别人让干啥干啥,开死亡证明,买装老衣服,遗体送殡仪馆,忙得没空细合计。为数不多的亲戚朋友过来,扔了点钱,都同情我们。许福明还挺客气,对来宾千恩万谢,净扯没用的。晚上守灵时,我实在撑不住,几近虚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到后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许福明还没睡,抽着烟,对着我妈的遗像嘀嘀咕咕,好像还掉两个猫崽儿,离都离了,真能整景儿。

上午出殡,看我妈最后一眼,遗体告别时,我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啥,哭得上不来气,心脏也跟着犯抽,口吐沫子,扯着灵床,死活也不撒手,惊天动地,好几个人都拽不走。后来工作人员都过来了,好一顿劝。下午许福明带我去医院做透析,我一句话也没说,躺在床上,感觉自己也像是死了一次,都看见魂儿了。后来想想,怎么也接受不了,下趟楼的工夫,人咋就能没了呢。想着想着,又开始怨恨起来,妈你心可真狠啊,明知道我有病,怎么就能舍得扔下我自己走啊。

许福明搬回来跟我一起住,肩上扛一个包,手里拎着一个,跟他走的时候没区别,同样也是这套装备,像是报了个几日游的旅行团,兜了一圈,又回来了,白折腾。厢货卖了,可还得活,他又买了辆二手倒骑驴,一米二的板,挺宽敞,花了三百七,礼拜二和礼拜五拉我去医院透析,平时在九路家具城拉脚,每车六十,辛苦钱,装多少都得拉,活儿俏的时候,一天能剩一百来块。

从医院回来后,许福明在厨房炒菜,尖椒土豆片,满屋油烟,租的房子没有油烟机,做饭时只能开气窗通风,不顶啥用,冬天特别遭罪,不开窗户呛,开窗户吧还太冷,还好春天马上到了。菜端上桌后,我还是没力气吞咽,只吃两口。许福明嘟囔了句啥,我没听清,便又躺着睡过去。醒来时,已是晚上八点多,望向窗外,黑暗之中,景物漂浮,那一瞬间我竟觉得十分空旷,恍惚之间,想起以前看过的两句诗: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闭上眼睛,甚至能感受山风吹拂。屋内没有声音,我就这样坐了很长时间,然后起身喝水,翻开手机,看见赵东阳给我留言了,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回信息说,下午刚做完透析,目前状况良好。赵东阳说,过几天有空来看我。我说,没事,你家里也挺忙的。赵东阳说,也不忙,就是懒,最近跑沈北院区,一直没看见你。我说,转院了,医大二院治不起,冬天以来,一直都在九院做的。

我患病之后,社交极少,跟以前的朋友基本都断了,就跟谭娜和赵东阳还有联系。谭娜不用说了,小学和初中都是一个班的,住得也近,上学放学一起回家,连体婴儿似的。赵东阳是初中同学,当时不太熟,整个三年也没说过几句话,后来我妈带我看病,有一次在病房外面,正好走个对头碰,其实我认出他来了,但没好意思打招呼,多年不见,而且是这种场合,没啥唠的。擦身而过后,他又追上来,碰碰我的胳膊,轻声问我,你是许玲玲不。我还没想好,我妈扭头替我回答,说,是啊,你谁啊。他说,咱俩以前同班同学,一六五中的,我坐你后面,赵东阳。我说,想起来了,你也没咋变样啊。赵东阳说,是不是,保养得还行。我妈看他穿的制服,问他,你在这里上班?赵东阳说,是,给医院开车呢,依维柯,送点医用耗材啥的,几个院区来回跑。我妈说,这工作挺好,是医院的正式员工不。赵东阳说,合同工,其实也不咋地,赚得少,就是稳定,平时不忙,上午一趟下午一趟。我急着告别,不爱提我生病的事儿,赵东阳还非得追着问,欠儿登似的。我妈跟他讲得很细,还指着他帮联络联络,其实他就是个司机,边缘人物,能力有限。看得出来,赵东阳听见这样的请求,也很为难。第二次见他时,医生没联络到,倒是给我买了不少吃的,还有大罐的营养品,白花钱。我死活不要,那也非得让我收下,其实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吃完啥效果都没有,我清楚得很。

我在医大二院做了半年多的透析,只要赵东阳当天不出车,就过来陪我坐一会儿,随便聊几句,有时候回忆同学,有时聊聊他们车队的事儿,人际关系啥的,让我帮着出主意。我能说啥,也不熟悉,就是赶着唠。他过得也挺紧,刚有小孩,媳妇还不上班,两人总干仗。我隐约记得他在上学时挺喜欢我的,但不敢肯定,印象模糊,联欢会时好像给我送过明星海报,那时候都兴这个。

谭娜来看我时,则完全认不出赵东阳,提醒了好几次,还是没想起来,也行,当新朋友处。有时候我们仨还一起出去吃个饭,都挺简单,抻面鸡架啥的,赵东阳请客,不好让他破费。吃完回来,谭娜跟我说,我看他对你有点意思啊,没嗑儿硬挤,也要跟你唠。我说,别瞎白话,他都结婚了。谭娜说,我看那眼神儿不太对,暧昧。我换个话题,问她,你咋样,又处对象没。谭娜叹了口气,说,刚处上一个,二婚的,你说我是咋了,小时候也不缺对象啊,没把握好,现在岁数一大,怎么忽然这么不值钱了呢。我说,人好就行,几婚能咋地,都得认真对待。

人品这玩意,没处看去。没得病之前,我也有个对象,处得还挺好呢,在环保局上班,家里安排的,平时没啥爱好,就是喜欢足球,爱看也爱踢,以前是体校的,身体特好。我跟着他去看过几次辽足,坐东三看台,视野不错,骂满九十分钟,心情舒畅,排毒养颜。完后两人拉着手去北四路吃点烧烤,喝几瓶啤酒,半醉不醉时,在旁边的小旅馆开间房,一宿能折腾好几次,第二天照常上班,精力充沛。那段时间,我不爱回家,许福明也不回家,天天就剩我妈自己,谁也顾不上她。后来听说我一得病,对象跑得快极了,百米冲刺速度,直接瞭没影儿了。我妈重新回到我的生活中央,天天数落我,有时候说多了,也心疼,就改骂我以前对象。我也跟着骂,对着空气,啥难听说啥,哄我妈高兴。但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他,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现在偶尔想起来,也都是些美好的记忆,我挺知足的,没白处一回。

许福明回来时,将近半夜,我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听见开门声吓了一跳。我拧亮台灯,问他干啥去了。他回答说,没事儿,你快点睡吧。我说,病历你搁哪了,在你包里没,我瞅一眼。他说,瞅啥,深更半夜,睡觉。我说,看看指标。他说,我看了,都挺好。我不信,下床去翻他包,他一把拽走,不让我看,转身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包。不看就不看吧,反正肯定也是不好,我心里有数,看见了反而闹心。我上个厕所,又回到床上。租的房子不大,我睡里屋,许福明睡在过道的沙发里,经过他时,能闻到一股饭菜味儿。我知道他干啥去了,这老家伙,没有消停时候。

我是上个礼拜发现的,他又处上一个,我家以前房子附近饭店的服务员,瞅着比他岁数都大,一脸褶子,尖嘴猴腮,长相特寡。我也真是服了,许福明到底有啥魅力,一没劳保,二没长相,赚得也少,还有个生病的女儿,就这家庭条件,咋还有人往上贴呢。这女的姓啥不知道,但之前我见过好多次。我高中退学之后,到药房去上班,干收银,她戴个口罩,老过来开药,全是治妇科病的,那时候我对她就没啥好印象。

许福明这几天晚上总不着家,爱往饭店跑,那女的就住那里,凳子一搭,被褥一铺,直接睡在上面。大前天吧,许福明还从家里偷了罐蜂蜜,藏着掖着,给那女的送去了。我没吱声,那蜂蜜是赵东阳以前给我买的,拿就拿呗,反正我也不喜欢那股味道。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捧了本书看,诗词大全。我上学时候就爱学语文,尤其是古文,觉得写得美,读起来有感觉,“满船明月从此去,本是江湖寂寞人”,说得多好啊,我经常也是这个心境。但可惜书没念下去,我那几年正赶上辽宁实行大综合髙考,不分文理,总共九门课,全都得学,物理化学啥的,各种公式,真记不住,太难了,于是上完高二就退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反正也是普高,每年退学得有一半,不稀奇。但我这文化水平,比谭娜和赵东阳多少还是强点儿,他俩都是初中毕业就不念了。赵东阳说要去当兵,后来也没去成,考了个本开车去了。谭娜上了个中专,有阵子挺疯,夜不归宿,总去红番区蹭曲,扑热息痛似的药片子,一把一把地吃。家里人也都不管她,整天迷迷瞪瞪,身边男的总换。那阵子我俩接触得就少了,唠不到一起去。后来她也不玩了,被人害得不浅,打两次胎,伤了元气,不敢折腾了,正好她老姨在西都商场兑了个床子,她就去帮着卖裤衩袜子,一干就是好几年,我身上穿的全是她送的。成天坐在柜台后面,光动弹嘴儿就行,不累。她挺适合卖货的,也乐意干,就是运动太少,导致这两年体重长得有点快。我俩身高差不多,一米六五吧,但她现在比我得重四十斤,充气似的,走道都开始喘了。

后来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差不多八点。我拉开窗帘,阳光明媚,伸着脖子往外面一望,拴在栏杆上的倒骑驴不见了,许福明已经出门。饭菜在盖帘里,还是昨晚那些,洗漱过后,我自己热着吃,一口一口,嚼得很细致,跟昨天相比,我感觉基本是缓过来了。吃过饭后,在家待着实在没意思,我穿好衣服出门,想去找谭娜待一会儿。

坐上公交车,经过铁西广场时,好像看见我以前对象了,就一个背影,但我感觉应该是他。还是那么瘦,穿得立整,小鞋刷白,胳膊肘儿挎个女的,那女的背个金链小粉包,细跟长筒靴,也不怕摔。我没敢下车,有点怕见到他,状态不好,不自信,特意多坐一站,再走回商场。谭娜正在吃午饭呢,还没吃完,筷子放在一旁,我看了一眼,三荤一素,待遇挺高。她冲我点点头,然后继续向顾客展示十块钱五双与十块钱三双的质量区别。我从她与案板的缝隙之间钻进去,一屁股坐在里面的板凳上,开始摆弄手机。板発上套着海绵垫,倚靠一堆货物,相当舒服。

谭娜将盒饭扒拉干净,一粒没剩,然后横过手背,擦了擦嘴,问我,过来咋不提前说一声。我说,懒得打电话,走到哪算哪。谭娜说,前几天看见你爸了,在那饭店里,挺晚的时候,我去打包俩炒菜。我说,他干啥呢。谭娜说,干坐着,喝水,招人烦不。我说,没皮没脸。谭娜说,是不是跟那个服务员。我说,我看着像。谭娜说,那女的也不容易,下岗多少年了都。我说,许福明就他妈爱扶贫,也不看看自己啥德行。谭娜说,不能这么看,岁数大了,都有情感需求,你得理解,你爸这人不坏。我说,别提他了,你咋样。谭娜说,住一起了。我说,进展挺快,啥时候下一步。谭娜说,住上我就后悔了,脾气不咋地,那方面也不太行。我说,差不多得了,要求还挺高。谭娜说,说两句就好动手。我说,那可不行,不能挨欺负啊,别犯糊涂,赶紧撤。谭娜叹了口气,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现在身边真没人了啊,只能先将就着,再说他这人其实倒也不坏。我有点急了,跟她说,谁他妈都不坏,最后就你吃亏,再找啊,离了他还不活了咋的。谭娜说,说得轻巧,咱这条件,是要啥没啥,还能像小时候似的啊,想跟谁处就跟谁处。

我给赵东阳发信息,邀他晚上也一起吃饭,来陪谭娜喝点儿,她心情不好。没到四点呢,他就从医院过来了,穿一身牛仔服,歪戴帽子,远看着还行,离近了细瞅,满脸瑕疵,不忍直视。我有点违心,夸赞他说,气色不错啊,挺有型。赵东阳指了指脑袋,问我,咋样。我说,啥咋样。他说,刚铰的头。我说,就为了见我俩呗,特意去理个发。赵东阳说,那必须重视起来,完后又回家换套衣服。谭娜说,你媳妇没问你要干啥去啊。赵东阳说,问了,我直说的,跟你俩喝酒去,能把我咋的,我这一天到晚,累死累活,赚钱养家,出去喝点小酒,有毛病么。我说,还立起来了。赵东阳笑着说,谁还能总挨收拾啊,想吃点啥,我请,刚过完年,年终奖又发一半。谭娜说,今天谁都不用,我来,烤牛肉去,能多待一会儿,难得聚一起。

商场五点关门,我们刚要走,忽然又来了几个女的,岁数不小,打扮还挺妖,个个皮靴假透肉,要买丝袜,挑来挑去,赵东阳坐在后面,眼神挺不健康,想装作不在意,却又忍不住多瞄几眼。我觉得好笑,小声跟他说,想看就看呗,有啥不好意思的。赵东阳说,拉屁倒吧,太小瞧我了也。谭娜一边应付客人,一边收拾柜台,嘴和手都不闲着,卖货一把好手,弯腰装箱时,露出一截后背以及半个屁股,一圈白肉漾出来,颤颤巍巍。我上前去拍了一巴掌,手感结实,声音响亮。她不好意思地往后拽拽衣服,说,许玲玲,你能老实一会儿不。我乐得不行,来买货的都直瞅我,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乐啥。赵东阳有些不好意思,点根烟出去了,说在外面等我们。

待到我们出门时,天色已晚,沿着后街走几分钟,来到小六路的千里马烧烤,正是饭点,人还挺多,我们在最里面占了一张桌,贴着墙坐,赵东阳蹭了一身白灰,使劲扑落也不掉,挺狼狈。谭娜点一桌子菜,全是肉,腰子熟筋鸡脆骨,就一个拌花菜是素的。我光看着就有点饱,她好像特别饿,吃得很快,烤得半熟就往嘴里塞,还指使赵东阳从门口拎过来好几个篦子,自己烤自己换,万事不求人。我得这病,不能抽烟喝酒,不然就更严重,只能看着他俩互相吹。谭娜酒量特好,从小练出来的,那是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赵东阳不太行,两三瓶下肚,脸就红了,喘气都带着酒味,眼神发直,话也说不利索。我俩跟小学生似的,听着谭娜一顿大白话,从商场到夜场,从首都到沈阳,政策形势,情感关系,瓜果皮核,分析得头头是道。天南海北,谭娜最美,不服是不行,前提是这事儿里没有她,要是她自己的事儿,那是怎么都捋不清的,混沌一片,小糊涂仙儿。

喝到晚上十点多,就剩两桌了,火炭烧尽,屋内逐渐变凉。不知道怎么聊到旅游,谭娜说她想出门转转,好几年了,铁西区都没出过,我说我也想去,赵东阳说那咱今年就走一趟啊,来个春游。我说,费用得均摊。谭娜说,你俩相好的,还摊个屁啊。她一喝多就这样,满嘴胡咧咧,我也不挑。赵东阳说,到时候借个车,我开着去,看看大海,放松心情。我说,可惜我不能走太远,两天就得回来,还得去医院。谭娜说,近的也行,大连那边好几个岛,我老姨年前去的,风景都还行,不贵,吃住一条龙。我和赵东阳也觉得不错,是个好提议,可做备选。聊得正高兴,谭娜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满面红光,身边多了个男的,介绍说是她对象,在家不放心,特意来接她了。整景儿呗,饭店离他对象家就几步道儿的距离。她对象长得有点老,干巴瘦,头发快掉没了都,鹰钩鼻子,戴个眼镜,穿了件起球的绿毛衣,看着像她叔,反正跟我们不是一代人。谭娜有点喝多了,依偎在他身上,脸贴着她对象的胳膊,姿势极不协调,看得出来,她对象也挺难受,不方便夹菜。谭娜说,老公,他们要带我出去玩。她对象说,好事啊,你去呗。谭娜说,那你跟我去不,我可不想当电灯泡。她对象夹了一块烤糊的肉,塞进嘴里,然后说,上哪啊,一起去呗,全我安排。我一听这话就特别反感,拉了一下赵东阳,说,你差不多得了,明天还得上班呢,喝完这个就回家,不然又得跟媳妇干仗了。赵东阳挺聪明,点点头,提了一杯,跟谭娜对象说,初次见面,来日方长,杯中酒了兄弟。

谭娜和他对象住得近,互相搂着往家走。赵东阳送我回去,路上空车少,先陪我走了一段。灯光昏暗,几乎没有行人。昨天还飘雪花,今晚仿佛直接进入春天了,一步到位,这季节总令人产生幻觉。没有风,温度适宜,天空呈琥珀色,如同湖水一般寂静、发亮,我们俩步伐轻快,仿佛在水里游着,像是两条鱼。想到这里,我忽然问赵东阳,我们像鱼不。赵东阳说,啥意思,没吃饱咋的。我说,不是,就是天气挺好,周围没有障碍,身体也还行,有劲儿,走路轻松,自由自在。赵东阳说,像啥都行,只要你好就行。我说,要是能选的话,我想当鲨鱼,前几天看新闻,北大西洋里发现一条,格陵兰睡鲨,五百多岁,目前为止发现的活得时间最长的动物。赵东阳说,那是啥朝代生出来的。我说,可能是明朝。赵东阳说,成精了。我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说它每天是啥心情。赵东阳说,什么啥心情。我说,五百多年,别人都活好几辈子了,它这一生还没过完,世间的那些事,反反复复,看了多少遍,曾经的同伴都已静静沉入海底,只剩下它自己,离岸几千米,似睡非睡,缓缓前进,守护着越来越多的时间,这么一想,又有点替它难过。赵东阳说,难过就别想了,给自己增加负担,你得先养好身体。

走回大路,月光洒下来,地面湿润,我们站在道边等出租车,侧方忽然有奇异的浓烟冒出,我们走过去,发现是一棵枯树自燃,树洞里有烛火一般的光,不断闪烁,若隐若现,浓烟茂密,凶猛上升,直冲半空,许久不散。我们眯着眼睛,在那里看了很久,直至那棵树全部烧完,化为一地灰烬,仿佛从未存在。

四月份结束供暖,屋内更加阴冷,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经常处于睡不醒的状态,起来活动一小会儿,就又要犯困。上次大夫跟我们说,方便的话,一个礼拜来三次也行,我心说,我倒是方便,时间有的是,但钱不方便啊。看这病只能报销一部分,剩下的还得自己承担,当然,主要是许福明承担。他听完这话后,当场也没有表达看法,默默蹬车带我回家,回来也没动静,假装没听着,黑不提白不提。啥人吧。

有时候我挺来气,有时候又挺同情许福明,这辈子过得,没少挨累,啥都折腾,但到头来啥也没成。到他这岁数,不说那些有大能耐的,就是以前厂子的普通工人,都找人办个提前退休,坐家里享清福了,他还在这奋斗呢,肩扛背驮,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着实不易。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脑子里反复合计这些事儿,觉得也挺对不起他,拖累,但是一到家里,见他那副德行,今天搞破鞋明天偷蜂蜜的,又气不打一处来。

最近身体状况不好,跟谭娜他们也没怎么联系。有天半夜,她忽然给我打电话,哭得不行,告诉我说让那男的撵出来了,两人又动手了。我说,撵出来挺好,以后也别回去了,少给自己找罪受。谭娜问能来我家对付一宿不,我说那有啥不行的。快十一点吧,谭娜敲门进屋,眼睛红肿,脸色苍白,被泡过似的,没有血色,手里提着一盒草莓。我在厨房洗草莓,她就在屋里愣神。许福明披上衣服出门了,还挺觉景儿,估计是又偷摸去饭店住了,最近他总不在家里睡。

谭娜说,擀面杖。我说,草莓真好吃,好几年没吃了都,你说啥。谭娜说,他拿擀面杖打我。我说,你没还手啊。谭娜说,还了,我给他推桌子底下去了。我说,推得好。谭娜说,然后他跳起来,龇牙咧嘴,照我脑门儿就是一下子,给我干懵了,站不稳了都,现在感觉脑袋里头还嗡嗡的。我说,太他妈不是人了,你千万可别跟他过了。谭娜说,这回肯定分,再处要出人命。我说,那不至于,你看他那熊样,打仗拿擀面杖,都不敢动刀,也是个窝囊废。谭娜说,不是说他,是我,我怕自己出事,现在有的时候,我看见他睡着了,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儿,想起来他是怎么对我的,就想直接上厨房取刀攘他,好几次了。我说,我操,千万控制住。谭娜顿了一下,盯着我说,九九。我说,姐你喊谁呢,别吓唬我啊,我许玲玲。谭娜说,草莓,丹东九九的,可他妈贵了,你给我留点儿啊。

有天赵东阳要来给我送点日用品,从医院顺的口罩洗手液啥的,装在一个黑塑料袋里,见到我时,先问我一句,准备啥时候出去玩,不是周末的话,他要提前请假。我本来都忘了旅游的事情,但他这么一提醒,还真提起兴趣了,我把谭娜的事儿跟他说了,然后说我自己最近也不好。他说,那正好啊,一起出去散散心,咱们赶在中下旬,找个方便的日子,五一假期人就多了,人多玩不好。我说,行,回头问问谭娜,她工作都不干了,天天憋在家里,情绪很差,我也担心。赵东阳说,先担心你自己吧。

那天正好是周六中午,赵东阳说要请我出去吃饭。我翻翻冰箱,还剩了点切面,就说别下饭店了,留着钱出去玩多好,中午我给你做炒面,对付一口。赵东阳说,那行啊,我就愿意吃炒面。他出门买了香肠和咸菜,还换了瓶啤酒,挺不拿自己当外人。我打了两个鸡蛋,还有点菜叶子,搁陈醋酱油,炒了一大锅,面是炒完了,大勺端不动,盛不出来,胳膊没劲儿,最后还是喊赵东阳帮我倒出来的,装了两大盘。我又拨给他不少,屋里挺凉,但他还吃得满头冒汗,我看着高兴,没白做。

许福明拿钥匙开门时,不知为啥,我心里还紧张一下。赵东阳起身打招呼,说,叔。许福明看着他,没反应过来,说,来了哈。赵东阳说,啊,过来送点东西。许福明说,啊,我回来取点东西,马上就走。赵东阳说,啊,东西放这了,我也走,回家。我说,你着啥急啊,刚吃完饭。许福明说,是,多待一会儿呗,再待一会儿,回家不也是待着么。

许福明刚关上门,我就开始笑,控制不住,赵东阳特别不好意思,说,你乐啥啊。我憋住笑,说,没啥,我看你还挺尴尬。赵东阳说,早知道就不换啤酒了,你不说你爸白天不回来么,这多不好啊,连吃带喝的。我说,那怕啥。赵东阳说,影响我个人形象。我说,我还没说影响我呢,你有个屁形象啊。赵东阳说,唉,也是。

收拾完碗筷,我俩坐着看电视,总共就能收到三五个台,没好节目,全是不看广告看疗效。我给谭娜打电话,跟她说想一起出去旅游,谭娜听后很高兴,说她都好几天没出门了,我说那你就赶紧准备起来,下个礼拜五,我去医院透析,休息一晚,咱们礼拜六早上出发,礼拜天晚上回来,正好赵东阳还不用请假。谭娜说,那行啊,定好地方没。我说,刚跟赵东阳说呢,觉得秦皇岛挺好,有山有海,离得也近,来回方便。谭娜说,没问题,正好我还没去过呢,我得想想出去玩穿啥。我说,你想吧,好好琢磨,提前一天来我家住,早上咱俩一起走。

我跟许福明要了五百块钱,说要出去旅游。他有点犹豫,但还是给我了,都是零钱,一张一张铺平叠好,我看着难受,有点打退堂鼓,这种家庭条件,还要出去玩,确实不太合适,但是之前都定好了,也是真想去,看看风景,这时再反悔可就太扫兴了。许福明将钱小心翼翼地递给我,然后问,多昝去啊。我说,过两天。然后他又问,五百够不啊。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谭娜拖了个半人多高的大箱子来找我,知道的是去旅游,不知道还以为要搬家。我说,总共就走两天,用得着这么多东西么。谭娜说,能想到的,我都带着了,准备了好几天,东西是越装越多。我翻了翻她的箱子,问她,你带泳装干啥,这才几月份,下不了水,没到时候。谭娜说,万一能呢,我备着,这套是去年新买的,一次都没穿过呢。

原本说是开车去,结果赵东阳那边没借到车,我们决定坐火车去,其实正合我心意,开车去费用太高,又是油钱又是过路费的,光让赵东阳自己掏,那过意不去。火车票不贵,五十多块钱,对谁都没负担,1024次,早上五点多出发,九点多到山海关,啥都不耽误。

谭娜兴致很高,定的闹表,三点就醒了,梳妆打扮,我还是困,透析完就是累,怎么都起不来床,最后谭娜硬生生把我拽走的。我俩四点出的门,站在路边打车,冻得直哆嗦。我穿帆布鞋和牛仔裤,上身是卡通帽衫,轻装上阵。谭娜穿了一套豆沙色的衣裤,挺严肃,看着像要去招待所开会,臃肿的身体被捆在其中,极不合适,选了一个多礼拜,咋就穿这套出来呢,不理解。

凌晨温度很低,像是又回到了冬天,空气里有烧沥青的味道。我迷迷糊糊,想起以前许多个冬天,那时候我和谭娜跟现在一样,拉着手,摸黑上学,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但走着走着,忽然就会亮起来,毫无防备,太阳高升,街上热闹,人们全都出来了,骑车或走,卷着尘土;有时候则是阴天,世界消沉,天边有雷声,且沉且低且长,风自北方而来,拂动万物,一天又要开始了。

我给赵东阳打电话,光响也没人接,都开始检票了,他还没到,也不知道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没起来床还是咋的,没个动静,心里有点急。谭娜笑话我说,咋的啊,惦记上小情人儿了。我说,你那嘴能闲一会儿不。谭娜说,爱来不来呗他,咱俩照样玩。我说,问题咱不都提前定好了么。谭娜说,可能又跟媳妇干起来了。我说,没准真是。谭娜说,他给你说过没,媳妇管他老严了,各种控制,还总拿孩子要挟他。我说,他自己娶的,赖谁啊。

我们正聊着,赵东阳从后面跑来,步伐很大,跺得地面咚咚作响,背了个黑色双肩包,头发蓬乱,眼睛没睁开似的,一看就没睡好,呼哧带喘,跑到我俩跟前,说,起来晚了,差点没赶上车。我说,心挺大啊,也不知道回个电话。赵东阳说,一路小跑来的,呜呜这顿瞭啊,哪有工夫看手机。

我们坐的是绿皮车,主要图便宜,车厢里一股腐败的味道,很难闻,硬座是卧铺改的,没有隔档,坐着不太舒服,不得靠也不得躺,视线也窄,没法施展。刚上车我就有点困,谭娜让我坐在最里面,我也没精力吃东西,披头散发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俩在旁边说话,声音很吵,我做了好几个梦,都是一闪而过的片段,不成体系,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报站说马上到锦州了,我才醒过来,揉眼一看,谭娜和赵东阳也不聊天了,闷头一顿狂造。谭娜昨天买了一只板鸭,这时候正拆了分着吃,还配着几听罐啤,挺会整,见我起来了,谭娜指了指桌上的残骸,跟我说,味儿还行,特意给你留个大腿。赵东阳说,有点咸其实,就大米饭正好。谭娜说他,你咋那么多事呢,白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窗外都是石山,形态陡峭怪异,巨大且锋利,谈不上是什么景观,但也让人看得入迷。我想,要是这几个小时的车程,能无限延长就好了,哪怕是极短的距离,你仔细观察,反复体会,总能发现不一样的东西,无法穷尽。山脉过后,又是一片水潭,静止不动,看不出到底多深,我们仿佛驶在桥上,一阵大风吹过来,火车轻轻摆荡。

赵东阳忽然来了一句,掉下去就好了。我说,这是啥话。谭娜跟我说,刚才你睡着了,没听他讲,又跟媳妇吵架了,不愿意让他来,他非得来。我说,那就别来呗,至于么。赵东阳说,早上还给我下最后通牒,说我今天要是出门,回来就去办手续。谭娜说,吓唬你呢,都是路子。我说,你这么一说,我真有点后悔出来了。谭娜说我,这时候你装啥好人,跟谁一伙儿的你。赵东阳说,那后悔啥,咱该咋玩咋玩,我算看透了,我跟她是过一天少一天。谭娜说,话说得跟放屁似的,你跟谁还能过一天多一天是咋的,那不符合自然规律。赵东阳低着头,不吱声了。我捅了捅谭娜,她瞅我一眼,又找补一句,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咱既然都出来了,就好好玩,别老跟怨种似的,有啥问题回去再解决,来,再开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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