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字代表的生肖

福建的虎故事与虎文化,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新福建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缸字代表的生肖1

清代漳州木版年画 《五福图》

华南虎的拉丁文学名是“厦门虎”,这是因为华南虎最早是由美国人卡德威尔发现于福建厦门岛而定名的,可以说厦门与虎有着很深的渊源,进而推之整个福建省,也流传着众多关于虎的历史记载与文化风俗,可谓整个八闽大地均与虎结缘。

鹭岛虎事

除了“厦门虎”的命名之外,历史上厦门还有许多虎故事。据明代何乔远所著的《闽书》记载,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同安县有虎患”,这应该算是厦门境内比较早的虎踪记载了,而到了近代,1881年上海《申报》也曾报道:“厦门近来颇多虎患。”

2007年《厦门日报》曾讲述近代厦门几件著名的“虎事”,在此直接转述:1916年,有虎黄昏时闯入鼓浪屿,被岛上巡捕击毙于一条小巷,后此巷更名为虎巷;1923年至1925年厦门虎患频繁,多人死于虎口,1925年12月14日更是有一头400余斤的大虎白日现身于万石山上,被警察队当场击毙,至今仍留有当初所刻“中华民国十四年十二月警察队殪虎于此”字样的石碑。

此后的20余年内,鹭岛虎患断断续续,一直到1949年前后又在虎仔山、殿前等地接连猎杀了数只老虎后,虎患才算平息。那么,事实上厦门到此就真的没有老虎的踪迹了吗?笔者又查询了一些资料,发现在范寿春先生编撰的《厦门讲古选辑》中有1956年“海沧鳌冠村大平山有老虎出没”的语句,算是厦门虎踪的最近记述了。

厦门岛外的同安、海沧等地有虎出没,或许不足为怪,但是为何岛内在较长的时间内也会虎啸阵阵呢?这是由于厦门岛距内陆较近,中间海湾又较浅,虎虽然主要栖于山林,但亦擅长游泳,横渡如此短的距离仍属易事,正如前文所述的鼓浪屿上的那只虎,据载就是由漳州龙海的南太武山一带泅渡而至的。

此外,旧时鹭岛一直人烟稀少,几十年前岛上居民仍视去中山路、轮渡一带为“进城”,并且岛上的万石山等处石洞众多、食物充足,也为虎的生存提供了保障。

八闽虎啸

不仅仅在厦门,整个福建在历史上也是华南虎主要的栖息场所,由此所导致的虎患,也是屡见不鲜。闽地虎患频繁,其危害之大,持续时间之长,覆盖范围之广,在全国也为罕见。由于古人视虎为神明,故很多方志上均把虎患作为“祥异”的一种而专门记述,这为我们今天研究虎史留下了宝贵的资料。

查阅各地史志,不难发现很多虎患的记述,《永春州志》:“(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永春、德化虎四出,白昼噬人,或夜阖门俱尽。”《宁德县志》:“(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春,猛虎群出。”《福州府志》:“(明万历)十三年(1585年),连江县有虎入城。”《清流县志》:“(清)乾隆五十年(1785年)间,乡间连年虎患,攫人伤人不止数十。”

据闵宗殿先生的统计,明清时福建至少有44个县市有虎肆虐。长期的虎患给福建造成了巨大的社会损失,如明朝洪武年间德化一带就由于虎患严重,导致“民死亡转徙相续,户口耗,田野荒”。而在因虎毙命的人数方面,史志中不乏“阖门俱尽”“不止数十”“以数百计”之类的记载,其中最为惨烈的应属《安溪县志》记载的清康熙年间的长泰虎患,“死于虎者不下千余人”。

福建虎患多,有着深厚的历史原因。首先是福建历史上虎的分布广泛,据有关统计称,一只老虎的生存至少需要70平方公里的森林,对生态环境的要求极高,而福建山多林深,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至今森林覆盖率仍居全国之首,历史上更是长期被视为荒蛮之地,这却为虎的分布提供了条件。

而到了近代,特别是明清以来,闽地虎患愈演愈烈,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对土地的开发范围扩大,导致虎的生存空间被逐步压缩。明代以后,玉米、红薯等传入我国,使得原来一些高山丘陵、台地等不适于水稻种植的区域逐渐演变为新的农业区。到了清代,康熙帝于1712年宣布“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使得人口激增,农田面积也随之陡升。乾隆帝更是针对福建山多田少的特点,专门制定“嗣后民间开垦,无论水田旱田……不及一亩,与虽及一亩而系地角山头不相毗连者, 免其升科”的规定。这些激励政策的实施,使得闽地虎的活动区域进一步缩小,在一些地区必然发生激烈的人虎冲突。

至此,八闽大地难闻虎啸之声。

既畏且敬

对于人类而言,虎历来都是一个矛盾的意象,一方面畏惧它的凶残本性,产生了谈虎色变、养虎为患之类的说法;另一方面,又敬畏虎的威猛,对其膜拜,甚至不直接呼为虎,而称为“山君”。这种矛盾的思想,也深深影响着福建的虎文化。

在厦门,虎的文化影响无处不在,扎根于在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首先,存在着许多以虎命名的地理名称。据统计,厦门有17条虎路、22座虎山,据《厦门地名志》所释,其中的虎山、虎巷、虎溪岩等均因有虎出没而得名,而虎头山、虎屿等则是由于地形似虎而得名。其次,岛内的宗教庙宇等也与虎结缘,如岛内文屏山下的虎岩寺,不单因虎得名,而且寺内供奉的也是手擎镇虎环、安坐虎旁的伏虎罗汉;集美的白虎岩供奉地藏菩萨,《泉州府志》记载其“有白虎为害,岩僧能制止。一日,僧骑虎归,入洞偕化”,由此筑庙祭奉。

在福建全省范围内,虎文化更是丰富多样。明代冯梦龙编著的《醒世恒言》中《大树坡义虎送亲》一文便以福建为背景,讲述了虎助人姻缘的故事。在闽地多处还流传着虎姑婆的故事,传说其为老虎精,能化为人形,骗噬孩童,近年更有台湾学者考证,此传说乃是欧洲狼外婆故事的原型,只是由于欧洲无虎,才改作狼;古代闽人还认为虎是土地公的坐骑,所以虎伤人是得到了土地公的许可,意在惩恶,于是寺庙香案下多供奉“虎爷”塑像,又因虎口可叼财,故又将其奉为财神,而宗教中则认为虎爷有驱疫、镇宅之功。

闽地很多历史与宗教名人的传说也不乏虎的踪影,其中影响最大的应属宋代神医吴夲的医治猛虎的故事。传说有猛虎喉咙受伤,求救于吴夲,吴手戴铜环撑虎口为其疗伤,后来猛虎便成为吴夲的坐骑,如今在保生大帝塑像下常有猛虎雕像,名“黑虎将军”。

虎婆奶为闽江流域民间信奉的一位女神,也称为“江夫人”,传说为今屏南人,遇虎被害后成仙,由于民间认为老虎是痘症的克星,虎婆奶也就逐渐演变为护痘之神。

唐代的福建窈然和尚“所过林莽,虎皆驯服”;伏虎大师,宋代宁化人,因擅于驯服猛虎得名,至今在闽西的长汀一带仍有众多信徒;元朝岩溪人王应初舍身打虎救父,皇帝赏建牌坊,旌表其孝行,由此其家乡更名“旌孝里”;漳州的黄道周生于明末,曾募兵抗清,传说其年轻时讲《易》,有猛虎来听。

虎的影响,同时也表现在生活风俗方面,早在宋代的《稽神录》中就记载了建瓯人为躲避虎灾,而在大树上搭棚居住的习俗。《福建省志·民俗志》记载了近代福建的一些与虎有关的风俗,如幼儿满月或周岁时,外婆、姑、姨等亲属都要送一顶虎头帽,叫作“福寿帽”,此外也有穿虎仔鞋等风俗。漳浦、惠安等地还有虎头图形绣帽,图案上老虎额头的“王”字类似于黑体字,夸张但美观。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漳州木版年画”常有《五福图》,取虎、福两字谐音之意,画五只猛虎守在聚宝盆四周,此外福建年画还有《福虎衔钱图》。

在莆仙一带,平原地区的已婚妇女崇红色衣装,但在其山区却相反,妇女几乎不穿红衣,这是由于旧时有虎患,而传说红色易引虎。福建民间有“破日”“冲日”不出门之说,泉州一带忌虎日出行。新中国成立前,德化虎患频繁,被虎所害者的遗骨必须装入缸中下葬,目的是防止其变为帮助虎吃人的“伥”。

福建民间流传有多样的生肖禁忌,其中针对虎的忌讳尤为突出。如农村畜禽圈栏建造时,一般都避讳属虎之人在场,怕日后家畜不宁。孕妇分娩后,忌讳属虎的人前去探视,在清流县肖虎者必须用米筛挡住面部,透过筛孔才能探看婴儿。福建民间婚配时普遍忌讳女方属虎,所以旧时常将虎年上、下半年出生的婴儿的生肖分别改为牛和兔……如今,这些封建思想的影响已逐渐衰弱。

有趣的是,福建也有一些近似肖虎崇拜的现象,如根据我们的寻访,漳浦一带凡是有出水痘或者腮腺炎的患者,家人均会请属虎之人在患者脸上写一个“虎”字,认为这样会驱走病魔,显然是受到了虎婆奶治痘传说的影响。在龙岩等地,对于落枕等导致的颈痛患者,也是求助肖虎者,让其捶背,认为此举可以除痛。

虎穴虎空?

闽台两地自古地缘相近、文缘相承,如今在台湾庙宇的案桌下常祭有虎爷,其造型大都勇武可爱,主要用来护佑儿童;甲午战争后,台湾民众举起黄虎旗帜,积极反抗日本侵略者;在台湾,也有可观的人群在信奉着保生大帝、虎婆奶等与虎有关的宗教偶像。这些一脉相承的虎文化,也是拉近两岸人们的一根文化纽带。

对于威猛可爱的“厦门虎”的保护,要对其从文化和生态两层意义上开展。在虎文化传承上,要弘扬其积极向上的一面,也要抛弃一些类似生肖歧视之类的错误思想。

厦门因白鹭而得名“鹭岛”,其文创开发的思维也常围绕着“鹭”意象。其实,虽然现在已无野生“厦门虎”分布,但厦门乃至福建仍可做好“虎”文章,开发设计一批“厦门虎”的宣传形象与口号,如日、韩等国现均已无虎的分布,但这丝毫未影响人们对它的喜爱,1988年汉城奥运会、2018年平昌冬奥会都是选择勇猛可爱的“虎”为吉祥物。今后,厦门乃至福建举办一些大型赛事活动时,不妨也可考虑选用“厦门虎”作为吉祥物,其形象要比“白鹭”等更易拟人化与市场化。

时至今日,昔日的“山大王”几乎无适宜的栖息之地,曾经甚嚣尘上的陕西“正龙拍虎”事件让人们对野生华南虎的幻想骤然破灭,而在其故乡厦门更是深匿多年。笔者曾去厦门同安区一名曰“虎空”之村,但发现其村口石碑上却标为“虎穴”。虎空?虎穴?疑问后又不禁哑然,虎逝穴空,不辨也罢。

而在福建全省,如今野外也无虎可寻,最近的一次记载是2003年出版的《福建省志》中所述的上世纪末龙岩市梅花山自然保护区发现老虎挂爪(虎爪抓下的痕迹),也有报道称2003年6月永定当地多人遇虎,但未得到专家证实。然而,令人欣慰的是梅花山在1998年9月引进华南虎进行野化豢养,率先在全国启动了“梅花山华南虎保护工程”,已累计繁育60多只。

福建多山、多水、多绿,习近平总书记曾强调“生态资源是福建最宝贵的资源”,随着近几年生态环境的整体持续改善,期待有一天虎啸声会再次回响在八闽大地的深山之中。

虎年,就让我们为威猛可爱的“厦门虎”祝福吧!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

来源:福建日报

缸字代表的生肖2

原标题:福瑞迎祥话鼠诗

作者:林岫(中华诗词研究院顾问)

鼠,长相不敢奉承,却冠十二生肖之首。属相冠首,福瑞迎祥,眼看小老鼠称老大,谁也不敢道个不字。

灯鼠图(局部)费丹旭/绘

子鼠吉祥朱寿友/作

瑞鼠安康刘葆国/作

每逢鼠岁,人心也善,说起鼠来,没了往年“喊打”的狠劲,反多了几分温馨。除夕之夜,亥猪子鼠两岁平分之时,大家围炉团坐,揖贺“吉鼠”(与“吉黍”音同),免不了说说老鼠的好话。旧时的江南民家,按旧俗,除夕要散食饲鼠。《蕉轩随录》就载有清代除夕备酒果置空室中饲鼠的习俗。又民间传说,除夕为鼠嫁吉日,各家儿女皆用馒头插上花草,放置墙角门后,谓之“送嫁”。曾有人咏鼠嫁诗曰:“迨吉宛同人有礼,于归谁谓汝无家?”吟诵也甚风雅。年夜散食饲鼠,人称“敬鼠”。其实,鼠于人,危害极多。人于鼠,敬是谈不上的,怕大年之夜饥鼠咬坏年货和衣物,春节开门祈瑞时令人不快倒是真的。

《神仙传》里记有鸡犬偷吃淮南王刘安的仙药得以升天的故事。笔者儿时初闻此事,以为“升天”是桩美事,后来听外婆说,“偷嘴终不落好,逢年过节挨刀的都是鸡犬”,方知人的厉害,只要犯了错,升天的,也要拉下来受罚,概莫能外。稍后,读汉王充《论衡》,看到一则类似的故事,说老鼠未曾偷吃,落在人间。想那老鼠,难得行为端正一回,就被载入书册,风光无比;逢年过节,“升天的”都去挨宰,老鼠反而因人畏其窃、惧其害,竟可以堂而皇之地饱餐供奉。人心也偏,可叹,可叹。

不过话说回来,人心毕竟仁善,明知贼眉贼眼的小家伙如此这般,每逢岁时交替,送旧迎新之时,图个吉利,也唱个虚诺。文人们写点诗文、联语,好歹给老鼠添点“典故”,大家传说一番,快乐一番,又何尝不可。记得有一副很顺惬的口语联是鼠年的吉联。联曰:“鸡叫寻槽银槽满,亥猪祥福;猫游出洞金洞宽,子鼠平安”。因为“祥福”与“降腹”谐音,饱食自然猪岁得福,又猫游、洞宽,小老鼠大摇大摆,平安无事,鼠年必然阖府大吉。此联语言不俗不雅,吟味一番,也很有意思。

鼠类,品种繁多。详熟的黑鼠、灰鼠、松鼠和仓鼠等自不必说,见过那硕大的袋鼠和灵巧的小白鼠,料也过目难忘。晋代诗人郭璞写过《五鼠赞》,诗中飞鼠、鼮鼠、鼯鼠、鼷鼠和鼫鼠,皆各有特技,各有利弊。

说老鼠好话的,故事都十分生动。例如《孔帖》中说唐玄宗时口蜜腹剑出了名的奸臣李林甫,某日取书,书囊忽然不动自开,跳出一只大鼠,化为苍犬,怒目张牙,仰视李林甫。李虽然以物击毙了此鼠,但是受了惊吓,月余而卒。大鼠,也是细物,居然视奸臣李林甫而毫无畏惧,并且报仇除奸,足以令民心一快。

又《许迈别传》中载晋代许迈发现有鼠撕咬其衣,乃作一符,召集群鼠毕至中庭,曰:“啮衣者留,不啮衣者去。”于是群鼠皆去,唯有一鼠独伏于中庭不动。鼠辈能讲诚实,当是文笔美化,但是闭目一想,那只敢于认错的老鼠也有几分可爱。如果像鼠一般的丑物都能因诚实而变得可爱起来,何况人呢?美德可以美“物”,善哉,善哉!

还有三段说鼠的故事也十分有趣。北宋《葆光录》中说陈太仁善,家贫好施,一日见白鼠缘树上下,挥之不去,遂掘地得白金五十锭,天道还报善良,当然是仁心向往。唐代《宣室志》说洛阳李氏三代不养猫,于鼠有恩。某日大宴,门外有数百只鼠作人立状,并以前足相鼓捣,亲友宾客闻声,倾堂而出,观此奇象,此际忽然屋倒墙塌(料是地震),幸无一人受伤。老鼠会受恩还报,纯属虚构。“未必畜猫无好报,也难黠鼠戒人危”,不过是人心向善的另类表述罢了。

又《闻奇录》中记进士李昭嘏不第时,主司(阅卷主管)昼寝,见一轴文卷忽在枕边,上题“昭嘏”之名,“令迁于架上”(让人放回架上),“复寝,暗视有一大鼠取其卷,衔其轴,复还枕前,再三如此”。来年春天,李昭嘏果然及第,主司问其家世,方知李家三世不养猫,应是“鼠报”。鼠辈能沐恩还报,当属文人撰构,不过劝人行善和知恩还报,总比让人过河拆桥、翻脸不认账要好。如此想来,这些老鼠也有几分可爱。

故事毕竟是故事,诗文及鼠,还是贬抑的多。仅以诗文中常见的“鼠窃狗盗”、“鼠目寸光”、“贼头鼠脑”等词语,就不难知文人于鼠的一般态度。

咏鼠的诗句中,有两类诗值得一读。

一类是写鼠害、鼠闹的,例如韦庄的“蚊吟频到耳,鼠斗兢缘台”、皮日休的“书阁鼠穿厨簏破”、李俊民的“欺人鼠辈欲出头,夜行如市争不休”、黄山谷的“夜来鼠辈欺猫死,窥壁翻盆损夜眠”等,皆老鼠入诗,来一番小打小闹,竟然能增添不少生气。这类诗中,有一些借鼠写权奸祸国殃民或者小人张狂得势的,因为骂的是“城狐社鼠”,往往深意远出诗外。《诗经·魏风·硕鼠》将盘剥百姓的君主比作肥头大耳的田鼠,称得上是“情貌略似”的。连《诗序》都说:“硕鼠,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唐朝曹邺的《官仓鼠》与此诗类同:“官仓老鼠大如牛,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士兵)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每诵此类诗,必有百姓哀怨长号之声灌耳。当权者闻此,若无警觉,当腐败无疑。此类诗的名句颇多,例如李白的“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陈高的“近人跳鼠獭,当道舞豺狼”、元好问的“虎头食肉无不可,鼠目求官空自忙”以及陆游《灯下阅吏牍有感》的“正苦雁行须束缚,不言鼠辈合诛鉏(反语,言鼠辈该杀)”等,都语切时弊,字句担得斤两。

厌鼠诗当然以写鼠害、鼠闹为主。宋代梅尧臣苦于夜鼠翻天,曾作过一首《闻鼠》诗。诗曰:“灯青人已眠,饥鼠稍出穴。掀翻盘盂响,惊聒梦寐辍。唯愁几砚扑,又恐案书啮。痴儿效猫鸣,此计诚亦拙。”老鼠翻盘惊梦,的确可恶,让小儿学猫叫意欲吓退老鼠,偏偏鼠有黠智,逐之不去,更加可恼可恨。这些诗,无亲身经历者写它不出。读者偶有不快,翻书解闷,读到范成大的“翻缸鼠自忙”、李商隐的“蝙拂帘旌终展转,鼠翻窗网小惊猜”等颇见生活气息的小诗,想象一下小老鼠打闹逗趣的笨样儿,释然一笑,肯定会宽怀许多。

另一类是抒发文人逸兴的鼠趣诗。例如宋赵庚夫的“鼠舔墨中胶”和范成大的“旁若无人鼠饮砚”,写鼠的馋相;陆游的“避人飞鼠触经幢”和马戴的“鼠惊樵客缘苍壁”,写鼠的慌张逃跑样,诗中鼠皆鬼祟机灵,淘气可爱。又黄山谷的“独夜不眠听鼠啮,非关春茗搅枯肠”、苏东坡的“梦断酒醒山雨绝,笑看饥鼠上灯檠”等,眼看老鼠上灯台偷油,或者听老鼠啮咬食物器具的声音,在寂寞难耐的苦旅孤馆,苟能为诗人解除郁闷和烦扰,忽添乐趣,未尝不是慰藉。特别有戏剧性的是宋代韩驹的《猫头竹作枕》,写夜间以猫头竹作枕头,意在驱鼠,结果“更长月黑试拊卧,鼠目尚尔惊睢盱”,诗人伏枕偷窥老鼠的动静,反而夜难入寐;以“鼠目睢盱(张目仰视)”写老鼠看见形同猫头的竹枕后的慌张和盘算,诗人偷着一乐,好不得意。抓住细节,人鼠双写,意态生动,自然精彩。

清代有人拈“裤、鼠”二字作“分咏诗钟(即每字限作一句)”,得“藏彼孤儿存赵国,化为天子送隋家”二句,评家皆拍案叫绝。前句说“赵氏孤儿”藏于裤袴(通“胯”)得救事,后句说老鼠变成隋炀帝,为非作歹,断送了隋朝。老鼠“化为天子”,典出自《隋书》,说有人掘古墓,见一洞幽深,内有石室,柱上锁着一只巨鼠,被武士用大棒殴打其头;此时正好隋炀帝梦醒,说刚才有人击头,头痛难忍,月余方止。昏君是老鼠所变,并且为武士痛打,自然是百姓的想象,与“梦中的报仇是醒后的安慰”(巴尔扎克语)并无差异。

这类诗中最精采的,恐怕要算是黄山谷的“书案鼠篆尘,衔蔬满床头”和苏东坡的“田翁俚妇那肯顾,时有野鼠衔其髭”了。山谷笔下的老鼠不但大模大样地在大书法家面前留下了一串篆字般的足印,还胆大包天地抱着蔬菜在床头散步,张狂之极,也淘气之极。东坡那诗写的是野鼠闹寺。一些野鼠竟敢爬上唐代著名雕塑家杨惠之塑的维摩像并衔走其胡须,野鼠顽皮情态毕现,天柱寺香火冷落的惨状也随之而出。读后,都不由人不叫绝。

人心也怪,本来是厌恶的东西,有时喜欢起来,也十分动情,难怪《镜花缘》里徐敬业的儿子要慨叹“人心难测”了。

《光明日报》( 2020年02月14日15版)

缸字代表的生肖3

2017年7月5日,德国柏林,表演者在“感知中国·匠心冶陶”景德镇陶瓷文化展开幕式上演奏瓷制乐器。 单宇琦 摄

“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融汇贯通是景德镇陶瓷光耀千古的魂魄。放眼全国乃至全球,鲜有像景德镇这样的城市能有如此多的世界顶级人才为投身同一个行业而汇集在一起。3万“景漂”背后的虹吸思维更折射出中国文化强大的吸引力。

“洋景漂”带来多元文化碰撞融合

2005年暑假,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弗莉斯蒂·艾利芙(Felicity Aylieff)第一次来到中国景德镇,这儿的一切都让她兴奋不已。“整个城市似乎只因瓷而生,遍地都能看到瓷器的踪影。”这让弗莉斯蒂不知从何处着眼看去。

弗莉斯蒂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博士生导师。在此前40多年里,她一直尝试着突破西方传统陶瓷的概念。直到在景德镇,见证了2米多高的瓷器成型制作,中国传统釉下与釉上彩的装饰手法,让她萌生了到景德镇进行创作的想法。

向当地工匠学习如何使用中国毛笔,用相机记录下景德镇瓷器上精美的纹饰,并进行解构消化和重新创作……2008年,经过几年积累,她终于将自己在景德镇创作的巨型作品运回了英国,进行了两年的巡回展览。“景德镇给予了我在其他地方不能得到的技术支持。”如今,弗莉斯蒂已经可以成熟地使用当地的材料。她的青花作品,覆盖着一层层浓淡不一的钴蓝;她的粉彩作品,用细微的线条勾勒出各种形状和花卉的图案。

美国历史学家罗伯特·芬雷则认为,第一次全球化来自16世纪的景德镇青花瓷。“China”与“china”这一众所周知的称谓重叠,昭示着西方世界长期通过“景瓷”这一内敛而高贵的器物来感受中国人文历史。“景瓷”代表一种手工业文明,也深刻地影响了西方的生活方式,甚至取代木制、锡制、陶制等餐具,引发了一场“饮食革命”。

如今“洋景漂”让景德镇瓷器再次成为多元文化碰撞融合的载体。他们在借助景德镇传统手工艺把艺术构想变成现实的同时,也帮助景德镇的工匠、陶艺家打开视野,收获全新的创作理念。

51岁的英国物理学博士盖博天(Guy Thompson)曾是一家跨国银行的亚洲区高管,5年前他和来自中国台湾、同样辞掉了欧洲金领工作的王代平,以及景德镇画师罗艳合作,三人立志要把西方的审美需求和景德镇的制瓷工艺相结合,把传统工艺和现代商业相结合,从而找到创建高端陶瓷品牌的渠道。

但成为“景漂”之后,他们发现这并不容易。“同样的颜色在不同的温度下烧出来的效果差异很大。”王代平说,他们花了3年的时间去试验釉中彩餐具的发色、单色、复色、调色、配色等等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盖博天发挥自己的物理专业优势,仔细记录温度并不断测试,以稳定成品质量。

曾经只画花鸟工笔的罗艳常常感到惊讶,“他们没学过绘画,却总是有出色的想法。比如把中国元素转化为抽象的符号,设计出让东西方人都喜欢的纹饰。”

研发4年后,他们烧制出的第一批产品,摆在了伦敦顶级陶瓷专卖店的橱窗里。“我们一致认为,景德镇是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地方。”王代平说。

三宝国际陶艺村“副村长”李文英送走了一批批来景德镇寻梦的“洋景漂”。

她和哥哥、陶艺家李见深创建的隐居山间的小山庄,每年要接待数十名海外艺术家,现在已经蜚声海内外陶艺界。前不久,在三宝村呆了7年的韩国弘益大学博士李怜美离开中国。走之前动情地对李文英说,在景德镇看到了中国文化的根。

在李文英看来,外国艺术家与本土工匠的互动,给景德镇带来了新的理念。一些理念是景德镇工匠没有见过的,一些理念的实现必须改进传统工艺。“外来与本土互动和交流,必定会有创新的东西出来。”她说。

年轻头脑与古老技艺“交融”

一入秋冬,景德镇浮梁县鹅湖镇柳溪村天宝龙窑便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阶段,年逾古稀的“窑主”金跃安脸上满是笑容,因为天宝龙窑将再次在这里燃烧。

金跃安从18岁起学习传统盘缸技艺,1974年受聘从老家镇江来到景德镇,在浮梁县鹅湖镇依山势建起64米长的天宝龙窑,专事缸、罐等日用器皿的烧造。

老金的盘缸技艺在当下景德镇年轻陶艺工作者眼中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他不借助于拉坯机,所有的坯体与形体都是拍打出来的。他每天绕着一架用了半个世纪的做古脚(工作台)转圈,居然走出一圈深深的踏痕。

整天跟泥巴打交道,老金看起来像个老农民。但其实他受邀去过希腊、英国、韩国等不少国家,每当和老外说起陶艺,言语中都充满了自豪。“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技艺,外国人惊讶得不得了!”金跃安告诉《瞭望》新闻周刊。

老金的外孙汪智勋担起了传承盘缸技艺的重任。不过,古老的盘缸技艺在这位从景德镇陶瓷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手中,变得天马行空。因为他盘的不再是大缸,而是半人高的大佛头、禅意的佛手,以及看起来有些滑稽的陶人。

“现在大缸已经退出了人们的生活,传统技艺也要跟着时代创新。”汪智勋说。

在景德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了解了许多关于坚守与创新的故事,古老的技艺正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其中,幻化出别样的风采。无论是“家传派”“学院派”还是“跨界派”,都能在这里寻到真谛,找到灵感。

虽然不会拉坯、不会上釉、不会烧窑,但30出头的熊建亮依旧创建了自己的窑口。2009年从景德镇陶瓷大学油画专业毕业后,他留在景德镇创业,尝试着把西方的美学、工艺和装饰手法引入到制瓷工艺中。

“我不会做,但景德镇有这么多老师傅,他们可以帮我做。”熊建亮拿起一只青花茶杯对记者说,一只普通的杯子,从成型到烧成,至少需要经过8位工匠的手;一件复杂作品往往出自十四五位工匠之手。

来自浙江台州的“景漂”柳诚也不会制作瓷器,不过得益于家族企业生产木质茶具的经验,他也深谙市场对于陶瓷茶具的审美需求。他聘请了70多位老工匠,设计烧造出许多热销产品。“好的瓷器需要时间来沉淀。每设计出来一款盖碗、一款茶杯,都要自己先用一段时间,看看到底好不好用,耐不耐看。”2017年,柳诚的工坊销售额突破1000万元。“手工制瓷是景德镇无可替代的优势。”柳诚说。

“景漂”之后见“景归”

景德镇上不少是土生土长的“镇巴佬”,在离开多年闯世界后,如今又回到景德镇。景德镇籍海归实业家董克勤,是国内陶瓷界知名策划人。他不仅痴迷家乡陶瓷文化,而且正在努力推动景德镇陶瓷文化走向世界。

景德镇外销瓷是中国留给世界的辉煌记忆,也是见证全球化进程的“世界商品”。为抢救中国历代远销海外的瓷器,董克勤的团队从海外回购了3000多件精美外销瓷,并准备在景德镇兴建“归来”陶瓷博物馆。

位于陶溪川陶瓷文化创意产业园的胡桃里音乐酒吧,将一线城市潮流生活方式引入到景德镇。这个酒馆的老板李睿,是一位“80末”海归。

李睿的少年时代是在昌江边度过的,之后长期旅居国外,在香港创办了3家公司,成为金融行业里的青年翘楚。2016年,李睿从上海回到景德镇探亲,邂逅陶溪川,她被这个特色文创街区的魅力所震撼,决定回景德镇投资创业。

像李睿和董克勤这样的“景归”还有很多。旅德的景德镇籍男高音歌唱家熊柯嘉,准备为景德镇搭建一个国际化的音乐平台;曾在景德镇学习十余年的陶瓷艺术家、中央美院教授吕品昌,推动中央美院陶瓷艺术研究院落户景德镇……

但上世纪90年代末,伴随着十大国营瓷厂倒闭,大量瓷业人才离开景德镇自谋出路,景德镇陷入人才流失的产业萧条期。就像是一个巨大失序的蜂巢,景德镇能让人走起来踏实的人行道不多,违章建筑却比比皆是。如今,一场城市修复、生态修复,为城市“松绑”的“大脚革命”正在改变景德镇的面貌。

“除了用好景德镇陶瓷文化的吸引力,还要重点打造好城市环境。”景德镇市委书记钟志生说,“过去讲距离,指的是空间距离,但如果我们把环境搞好了,空间距离就可以用功能距离来弥补。”

破旧的棚户区被拆除了,背街小巷不再污水横流,数千亩的景德镇国家森林公园植被茂盛,松枝间偶尔能够看到松鼠跳跃,置身其中颇像纽约的“中央公园”。贯穿景德镇全境的昌江水清澈见底,沿着昌江,一条百里风光带成为市民休闲新去处。

“许多外国朋友再次来到景德镇时,无不惊讶于景德镇的变化。”定居景德镇的考古学者黄薇说,十年前初到景德镇时,看到城市凋敝的失落感如今已荡然无存。

今年景德镇成立了招才引智局和“景漂”、“景归”人才服务局,完善扶持政策,支持创新创业。“景德镇需要更大的胸怀接纳人才,开启新时代‘匠从八方来’的局面。”景德镇市市长梅亦告诉《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越来越多从景德镇走出去的企业家、学者和艺术家回乡,仅去年以来,“景归”在景德镇投资亿元以上的项目就达30多个。

“一次百年难遇的大运正在渐行渐近。”作家胡平在著作《瓷上中国》中提出这样的问题:当今国内城市的发展大同小异,景德镇是否能展现一道崭新的风景?在中国文化软实力名片上,景德镇能否说好中国故事?

“有人就有故事,十万陶瓷产业工人、3万海内外‘景漂’和越来越多的‘景归’,让这座城市值得期待。”钟志生说,历史给了景德镇底气,时代给了景德镇机遇,人才给了景德镇无限可能。

互联网激活传统工艺创新因子

景德镇的青年创业者熊建亮正检测其创作团队的最新作品。 胡晨欢 摄

当千年瓷都遇上互联网时代,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传统的景德镇由此生出创新的动力:有点离经叛道的“二次元”设计出现在瓷器上;陶瓷定制渐渐成为时尚;而通过网络,景德镇瓷器再次沿着“一带一路”走向世界。

私人定制为创新提供空间

景德镇自古就是一个既守旧又创新的“矛盾体”,既固守老手艺,又屡屡兼收并蓄。在更注重个性化表达的互联网时代,变化时时袭来。

在风景雅致的三宝瓷谷,《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看到了一只画在盘子上的“萌鸡”。这只“萌鸡”正面朝人,身形像只不倒翁,身着龙袍,看起来十分喜庆,充满喜感。

工坊“山云瓷谷里”的总经理崔迪是个“85后”,她告诉《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这是他们在鸡年春季前设计的一款作品。“二次元”卡通鸡结合传统的粉彩工艺,以传统的眼光看,颇有些离经叛道。从业十几年的景德镇画师曹云说,“从没画过这么奇怪的鸡。”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款售价1298元的盘子,一经在网上推出就被两家知名企业定制了一千多个。“狗年我们还要设计一款定制生肖作品。”崔迪说。

另一家工坊“闲云居”的创建者段建平曾是一家市级晚报的总编辑,更懂得运用互联网思维。“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在瓷器的设计和制造中融入当代审美的气息,融入时代元素。”他说,他们在传统的青花图案中加上金色,使瓷器变得现代轻奢。他向记者展示了他们的“镇店之宝”——一对凤凰梅瓶。灵感来自于院中的老梧桐,《诗经》中有“凤栖梧”的说法。相比传统的梅瓶造型,这对梅瓶器型线条更加修长柔和,瓶身上88只新彩描金凤凰色彩绚丽而协调,极其雍容华贵,且透出古典与现代融合的意味。

这对凤凰梅瓶经历4次复烧才成功出窑,售价高达19.8万元。段建平介绍说,像这样昂贵的现代艺术瓷,以往不容易卖出,但通过线上展示,不少人愿意定制这对梅瓶。除了梅瓶,他还展示了售价数万元的定制款茶叶罐、茶杯。“现在订单多到做不完。可以说,是私人定制为高价的创新产品创造了空间。”

本刊记者在昌江区“淘宝村”看到徐婉时,她正忙着为一家上海外资企业定制的节日陶瓷礼品打包。货架上,摆放着上百种陶瓷产品,从装饰摆件到茶杯瓷勺,传统现代风格一应俱全。2016年,他们在电商平台做了一次产品展示,被全球知名家具和家居零售商宜家看中,自此开始为宜家提供陶瓷代加工产品。

在徐婉看来,宜家之所以会选择他们,是因为景德镇的名气。如果要做高端手工陶瓷产品,一定要是景德镇生产的,而且只有景德镇的陶瓷工匠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研发烧制出各种器型、纹饰、用途的手工陶瓷产品。

“一个产品只能卖几个月,更新太快了!”徐婉说,互联网时代,私人定制兴起,景德镇瓷器不再是仅仅束之高阁的仿古瓷,更是可以走文创之路、融入现代人生活方方面面的快销品。“比如电影《大鱼海棠》上映时,剧组通过网络向我们定制了一批电影主角佩戴的配饰,当时非常火,不过风潮很快就过去了。”

在景德镇,记者还看到了许多创新产品,比如运用传统工艺做成的青花面盆,已经通过电商销往遥远的中东国家;结合现代3D打印技术,用改良瓷泥打印出各种奇思妙想的陶瓷作品。从饭碗、茶具、首饰到钟表,互联网为古老手工艺的创新营造了新空间,让景德镇逐步摆脱了一味仿古的泥淖,也让千年窑火在新时代得以保留活力。如今,景德镇陶瓷业年产值超过360亿元,是十年前的八倍多。

共享平台让更多年轻人走上创业路

陶溪川陶瓷文创街区,是类似于北京798艺术区的文创街区,由景德镇市国企陶文旅集团通过改造宇宙瓷厂旧厂房而来。每到周末,这里都会举办创意集市,展示销售创意和传统陶瓷,常常到晚上10点,依旧灯火璀璨。

今年是山东小伙杨立前“景漂”的第五个年头,从刚出校园仅怀揣着一腔热情的毛头小伙子,到现在每个月销售额2万多元的陶溪川陶瓷文创街区邑空间商城店主,杨立前踏踏实实地感受到了梦想正在这块土地上扎根、成长。

景德镇陶文旅集团董事长刘子力说,现在平均每场集市销售额都达20余万元。其中创意设计及生产能力强的创业青年,可以免费入驻3000多平方米的创意空间。杨立前就是从集市的摊主一步步成长为邑空间商城的店主的。他主要经营创意陶瓷雕塑摆件,平均每月2万多元的营业额在邑空间商城中算不错的成绩。

2016年启动创意集市和邑空间商城以来,陶溪川已经成为“景漂”青年的创业平台和创意孵化器。为了帮助更多的年轻人打开眼界,陶溪川每年都会组织优秀年轻艺术家出国参加艺术交流展会,同时依托美术馆和国际艺术家工作室等,引进新的艺术形式和理念,给年轻人以创作启发。从去年开始,陶溪川积极开拓线上陶溪川板块,定期筛选创业青年入驻线上商城,以淘宝、京东、微信等为渠道,打造线上“O2O”平台。不收租金、统一装修、统一管理,景德镇陶溪川为4800余位像杨立前这样的“景漂”一族提供了一个“造梦空间”。“陶溪川要成为年轻人创新创业的平台,让他们能够在这里‘便宜’地生存发展。”刘子力说。

在政府主导下,景德镇兴起了许多像陶溪川邑空间这样的公共平台,体现出互联网时代的共享精神,为重塑古老手工业的产业形态打下了基础。

穿城而过的昌江河两岸,古时曾码头林立,精美的陶瓷从码头装船下河,经鄱阳湖通江达海,并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行于九域,施及外洋”。如今,围绕昌江区的古码头,一个聚集了2000多家陶瓷电商商铺的“淘宝村”悄然兴起。

35岁的邹君推出景德镇高温陶瓷卫浴的时候,卫浴市场还完全被其他产瓷区的低温白瓷所占据,大家并不看好他,认为他研发的这种装饰得花里胡哨、看起来像鱼缸的洗手盆没有市场。但现在通过线上销售,他一个月可以卖出5000多个陶瓷洗手盆。“主要客户是一些高级酒店,我们为他们做个性化定制,可以古朴也可以现代,而且我们的产品是高温瓷,非常容易清洗。”邹君说。

随着“淘宝村”的兴起,昌江区委书记罗璇却生出些许担忧。现在不光是景德镇本地的创业者做电商,全国各个产瓷区的创业者也蜂拥而至,就为了在发货地址上标注“景德镇”三个字,以提高产品的身价。

“景德镇的金字招牌不能在网上做砸了。”她说。为避免出现“地摊式”销售上网,昌江区国资委成立了“三合购电商有限公司”,一方面帮助电子商务创业者解决金融贷款、人才引进问题,另一方面也尝试为真正的景德镇陶瓷打上互联网“地理标识”。

打造景德镇陶瓷文化的世界名片

2017年6月,被称为“世界第一屏”的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纳斯达克大屏幕上,滚动出现一张张中国陶艺家的面孔,向世界展示了古老瓷都景德镇的“国际范儿”。这背后的“操刀者”就是景德镇艺术陶瓷数字有限公司创始人向春龙。

向春龙不从事陶瓷艺术品生产和销售,但其搭建的世界艺术陶瓷平台,在不到一年时间里,就签约了来自全国及韩国、日本、新加坡、美国、德国、俄罗斯等40多个国家的数千名陶瓷艺术家。

把景德镇的陶艺家和艺术聚落推向纳斯达克大屏幕只是他的一个小尝试。

“我们的目标是签约国内外30000名艺术家。”向春龙说,他要让这个平台沉淀全世界的艺术陶瓷设计师,从而每天衍生出创意,力争成为世界“艺术消费品”行业的标杆。在向春平看来,每位陶艺家都自带铁杆粉丝,在互联网大潮中,利用IP经济模式可以给景德镇陶瓷大产业提供新的解决方案,并结合“一带一路”的大文化趋势,打造一张属于景德镇千年陶瓷文化特有的世界名片。

在三宝瓷谷,刚刚落户不久、占地109亩的“洛客·景德镇陶瓷设计中心”成为了新地标。洛可可设计集团董事长、洛客科技创始人贾伟说,未来5年内,他们要在这里构建一个全球的互联网中心,整合关于陶瓷的数据并运用人工智能的概念,把全球最好的设计师聚集在一起,与陶瓷制造业深度融合,打造100个全新的陶瓷品牌和爆款产品,再现“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的辉煌景象。

千百年来,以景德镇瓷器为代表的中国陶瓷,经由丝绸之路促进了东西方文明的交流传播。景德镇瓷器堪称最早的全球化商品,在16、17世纪,几乎所有的欧洲国家都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将景德镇瓷器作为最大宗的商品之一。

“互联网时代,景德镇陶瓷可以走得更远。”唐龙陶瓷总经理邓小华说。

唐龙陶瓷是景德镇陶瓷电商的“龙头”之一,其推出的互联网个性化定制陶瓷产品多达1000多种。通过阿里巴巴国际站,他们的陶瓷产品正销往世界各地。邓小华办公室墙面上挂着一张世界地图,产品每卖到一个国家,他就贴上一面小旗子,现在已经贴上了五大洲三十多个国家。

近年来,借助电子商务等渠道,景德镇陶瓷企业出口足迹遍及全世界。“互联网是一个信息高速公路,它让设计超越了国界,让景德镇工匠成为了真正的世界工匠。”景德镇市市长梅亦说,加上日益畅通的贸易输出渠道,对景德镇来说,陶瓷文化和陶瓷产业的复兴正当其时。

“守住”瓷都文化的根与魂

黄云鹏的皇窑陶瓷艺术博物馆。 邬惠我 摄

博物馆是城市的眼睛,从中可以看到一个城市的灵魂。景德镇与众不同的一点在于,这里散落着近百家形形色色的私人博物馆,人们可以自由地观看、触摸景德镇陶瓷精品,在深度体验中“穿越”历史,感受传统手工艺的生命力。而其主人,往往因瓷而迷而痴而专,进而成为传统文化的守卫者。

走入这些迷人的私人馆藏,尚古之风扑面而来。

不怕“碰瓷”的私人博物馆

在景德镇历代官窑研究院里,《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参观了罗国新的私人博物馆。没有隔离栏,没有玻璃罩,价值不菲的陶瓷佛雕、成化瓷瓶就摆在展示架上,任凭参观者触摸。

罗国新上小学就戴着一副度数颇高的近视眼镜,因此得了个外号“罗瞎子”。实际上,从小在元青花窑址上跑大的“罗瞎子”眼光极好,与瓷器打交道几十年,随便摸起一块碎瓷片,就知道是哪个年代,出于何种器型。

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罗国新凭借着好眼光,在全国各地收入了大量的景德镇古董瓷器和碎瓷片,如今已经堆满了几个仓库。他还是美国、法国、日本等拍卖行的老主顾,只看有没有从景德镇走失的古瓶,价钱合适就买回来。

在他的博物馆案台上,摆了十几个用碎瓷片拼接起来的古董瓷器,有元代青花梅瓶的残件、成化年间的蛋壳龙纹盅、康熙年间的三彩龙纹画轴……在罗国新这里,参观者可以一边喝着茶,一边把玩这些看得出泥土痕迹的宝贝。

前两年,罗国新将一口明代宣德青花云龙纹大缸碎拼件捐赠给了景德镇中国陶瓷博物馆,但他一再要求,一定不能用玻璃罩起来。“欣赏瓷器就像品茶,不喝茶不知道茶的好坏,不触摸不知道瓷的优劣。所以要让更多的人有机会上手触碰。”罗国新说:“我希望我的收藏教给更多人瓷器知识。”

罗国新的平板电脑里存满了与来访者的合影,他们中有专家学者、领导干部、社会名人和普通爱好者。在罗国新看来,来者就是客,是和陶瓷有缘分的人,他就要拿出好东西来给人家看。“这些东西不能卖,以后也不会留给子女。”他说,现在瓷器收藏者越来越多,以后要建一个大的博物馆,把这些宝贝都摆出来,让更多的人能从中触摸到景德镇陶瓷的“魂”。

与传统博物馆不同,许多景德镇私人博物馆把实物、技艺和生活结合起来,创造出交互式、体验式的氛围。

景德镇东郊的进坑村阡陌交通,鸡犬之声相闻,宛若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是宋代出产瓷土的地方。毕业于北京大学考古系的“80后”陶瓷考古专家黄薇和丈夫黄清华长期扎根在此,尝试让东方瓷都的宋代风韵在进坑村“复活”。

近年来,他们和村民复原了源于宋代的千年瓷石古道,以及加工瓷土的水碓,建起了村史馆,开始了“忙时种田,闲时考古”的实践。

“忙时种田,闲时考古不是凭空提出来的,这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复原和对文化遗产的活态传承。”黄薇说。一千多年前,进坑村的先民忙时在山下耕作,闲时上山推瓷土、做瓷器,这种半农半工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上世纪60年代。

如今,进坑村走出了考古与农业结合的新路。通过举办荷花节、菊花节,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进坑,在休闲之余沿着瓷石古道追寻历史。

“进坑村就是一个活态的博物馆,既能让人们感受到景德镇原真的历史文化和良好的生态环境,也能让人感受到近代人为文化遗产的保护所做出的努力。”黄薇说。

把精品放到博物馆里

走近工坊“山云瓷谷里”,皂瓦白墙间小桥流水,竹影婆娑。这个充满中式生活美学的小庄园是“85后”陶艺家崔迪的创作基地。在“山云瓷谷里”博物馆式的展示厅内,陈列着崔迪从毕业到成立陶瓷品牌后的所有得意之作。

这位来自西安的姑娘从小喜爱艺术,在景德镇陶瓷大学读书期间便时常深入作坊,跟着景德镇的老师傅们做学徒。毕业后自己创业,经过数年努力,成立了自己的陶瓷品牌“崔迪器”。她将传统的陶瓷花鸟元素沁入她作品的每个细节,把民族传统与现代审美结合,如今在景德镇已颇有名气。

“摆放在展厅里的都是我们的精品。”崔迪说,一个陶瓷品牌一定要有拿得出手的高端作品。“既要体现我对艺术的理解,也要体现对工艺的极致追求。”

崔迪是一个在艺术上不怕麻烦的人。从材料的选取、原料的配制、造型的设计和陶瓷绘画,她都要亲自动手。“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工坊的画师曹云说,就连画室都要脱了鞋才能进,不能在白胎上落了灰。

“山云瓷谷里”所在的三宝国际瓷谷,如今已经驻扎了一百多家陶瓷工作室和工坊。其中的私人陈列馆、博物馆让人目不暇接。走进真如堂生活艺术馆,佛教题材作品惟妙惟肖;在传世精彩工作室,郎世宁油画系列作品生动逼真……

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黄云鹏的皇窑陶瓷艺术博物馆,《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看到了这位75岁的古陶瓷鉴定家对高端手工技艺的坚守。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黄云鹏开始仿元青花牡丹纹梅瓶和永、宣青花瓶、盘等复古瓷器,声名鹊起。

如今已逾古稀的他仍坚持研究景德镇古代制瓷技艺。在他看来,做仿古瓷必须不断提升古瓷研究造诣和鉴赏能力。在研究创作之余,黄云鹏历经四十余年打造了一座古色古香的陶瓷博物馆。在仿古瓷区,有以朝代为序的各朝名品高仿古瓷,反映出景德镇辉煌的陶瓷艺术成就,甚至标出了不同材料的化学成分;在历代工艺线展示区,古瓷研发、拉坯、上釉、烧制、手绘、再烧制等古瓷工艺流程“现场秀”,吸引了很多游客。

“我父亲五十多年只做古陶瓷研究一件事,这些成果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黄云鹏的女儿、博物馆馆长黄青说。

景德镇众多的“名人馆”,让人们看到了景德镇瓷业的“根”与“叶”。

在“御窑元华堂”,一件件青花、粉彩重器展示了御窑工艺传承人向元华继承恢复的大量濒临失传的御窑传统制瓷工艺;在位于名坊园的“邓希平陶瓷艺术馆”,“秘釉流霞盏”光彩熠熠,失传多年的唐代“秘瓷”和明代“流霞瓷”被这位“高温颜色釉女王”以创新融合的方式重现……

一座城就是一座博物馆

作为景德镇“红色官窑”之一的宇宙瓷厂,其兴衰是景德镇人最深刻的城市记忆之一:厂房红墙上的宣传口号,某个角落仿佛下一个整点就会响起的广播,最早采用煤燃料的老窑房;镌刻着工业化印记的机械设备和陶瓷产品的标准器型;十大瓷厂成立的批文、公函信笺和生活用券……

为了保护好这些近现代陶瓷工业发展的历史见证,2011年,江西省从老工厂、工矿遗存保护利用入手,打造景德镇陶溪川国际陶瓷文化产业园,并以宇宙瓷厂作为核心区。如今,陶溪川已经成为瓷都的新地标。

“陶溪川是世界级的!”新加坡著名国际城市规划大师刘太格评价道。无论是穿梭在锯齿状“包豪斯”风格的厂房间,仰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保留至今的烟囱,抚摸大工业生产时期的窑炉设备,还是散步于新建的广场感受异域风情,又或者体验一次手工,陶溪川都是一个有味道的地方。

漫步景德镇,犹如置身一个巨大的博物馆,遥望龙珠阁,穿梭旧里弄,寻访手艺人,看传统与现代在窑火中交融,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不要发展成为纽约,也不要发展成广州。”在中国国际贸易中心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洪敬南看来,“景德镇就应该不断地挖掘和发展陶瓷历史文化内涵。”

景德镇历史老城位于昌江边,古有“陶阳十三里,烟火十万家”的说法,窑炉、作坊、民居三要素形成了景德镇最小的城市构成单元。上世纪80年代,景德镇还保留了100多座柴窑,而现在地面上只剩下7座残存的柴窑窑炉。

“大批的明清建筑已经消失,现在保留下来的多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因为年久失修也倒塌不少。”景德镇市规划局总规划师郭扬说,近些年,景德镇正加紧以御窑厂为核心,对老城历史建筑的保护利用进行合理规划。

目前,景德镇御窑厂内中轴线和古井、御窑厂大门、龙珠阁、南北麓窑炉作坊遗迹保护房、佑陶灵祠等都已经得到清理和修复。御窑周边遗存的窑业遗址被抢救性修缮。彭家上弄、斗富弄、方家弄部分民居、瓷行、会馆等风貌建筑和历史建筑正在修复,一万平方米的景德镇御窑遗址博物馆露出雏形……

景德镇市委书记钟志生表示,要像打造博物馆一样来打造这座千年瓷都,既要修补城市、修复生态,提升城市形象,也要留住城市记忆、文化之魂,始终保持对历史文化的敬畏感。

“要让来到景德镇的游客不只是买上几件瓷器而归,而是醉心于这座城市活色生香的历史之中,感受陶瓷文化的洗礼。”钟志生说,为了避免市场的冲动毁了城市特色,开发项目宁可“留一点白”,也不能“信手涂鸦”。“我们既要有这样的眼光,更要有这样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