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美女代表什么生肖

《尘封档案》系列——103.冰城涉外血案(下),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平利检察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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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丰的秘密

乔晓光等一干侦查员当即在巴彦县公安局对被捕者分别进行讯问,主角柳盼丰一声不吭,问什么或是装做没听见,或是摇头。他的两位老兄倒是愿意回答问题,但都坚称不知道柳老三4月22日的行踪,像是事先商约过似的一口咬定“记不得老三那天在家还是在外面”,至于他们自己,那都是可以向其家人或者邻居、朋友调查的,打从去年夏天出去过一趟以来一直在巴彦,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勾当,整个儿是一良民。

这样一直折腾到天明,还是没有结果。天明后,一直惦念着此事的殷正源从哈尔滨打来长途电话询问情况,听乔晓光如此这般一汇报,便作了指示,让把柳盼丰带哈尔滨来审查,柳老大柳老二可以释放,但暂时得听从县公安局的管束。

柳盼丰被带到哈尔滨后,专案组先找来沙莉雯请她辨认和几张其他男子混在一起的柳老三的照片,她一眼就认出了柳盼丰,说那天在叶卡捷林娜家见到的就是此人。侦查员于是心里有了底,寻思如果没有问题,这主儿完全可以像他两个哥哥那样理直气壮地说出4月22日的行踪活动情况的,但他以沉默来对付警方,那就可以列入嫌疑人的范围了。

殷正源亲自主持对柳盼丰的讯问,柳老三还是跟在巴彦公安局时一个样。专案组时停时续地跟他打了三天交道,没有任何收获。殷正源说看来那是我们不擅长讯问吧,市局正好从沈阳调来一位在预审方面很有一套的老同志,我们请他出山来帮个忙吧。于是就去找了这位姓于的同志,说老于你如若帮我们啃下了这块硬骨头,我私人请您下馆子狠撮一顿,好酒好菜随你点!

老于答应帮忙,做了一番准备后登场了,但还是没能撬开柳盼丰的嘴。老丰这时似乎很不耐烦了,连头也懒得摇了,坐在那里任凭老于问什么说什么,一概不理。

正在专案组诸君对此大伤脑筋的当儿,忽然从巴彦县公安局传来了一条消息,这条消息使柳盼丰的沉默之举出现了转机——

前一天,巴彦县公安局的夜间警民联合巡防队在执行巡逻任务时,抓获了一个挑了一担杂七杂八东西的男子。这个男子叫郝老五,住在县城大顺街,是个没有家小的单身汉。那天清晨四时多,郝老五鬼鬼祟祟溜出家门,往常这时候因为街上已经开始有行人走动,警民巡防队已经不巡逻了,但这天正好带队的警员说再溜达一趟,结果和刚出了巷子的郝老五撞个正着。如果郝老五肩上没挑着一副担子,或者虽然挑着担子但他见到巡防队后的神情没有慌张,那巡防队也就不会跟他啰唆了。而郝老五恰恰是既挑着担子,又神情慌张,那当然就逃不过巡防队的盘查了。

巡防队一检查郝老五担子里的东西,马上就意识到有鬼:担子里装的东西零零碎碎总共有几十样,什么红木算盘、象牙烟嘴、半新不旧的衣服、鞋子、赶车的鞭子、中药材,最值钱的是一整匹龙头细布。既然有鬼,那就非得问个明白:郝老五,你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是从哪里整来的?

郝老五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角色,着急时说话还带着点结巴,所以当他开口说不清楚情况时,巡防队提议请他到局子里去说个明白也是一桩顺理成章的事。进县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当晚担任总值班的一位副局长正在院子里练拳,听说有这么一桩事情,就留意了担子里的东西,只一看就乐了,说郝老五啊,你啥也别说了,就说说肇东的事吧。

这话一出口,就把郝老五惊得脸色苍白,脚下一个踉跄差点马失前蹄。这是为何呢?原来,前些日子巴彦县公安局接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公安部发布的案情通报,所通报的若干起政治、刑事案件中有一起是嫩江省肇东县发生的抢劫案:肇东县东关一家大车店被劫,店里以及住店客人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两名抢劫犯离开时把赃物装了满满一车(车马也是抢劫的赃物之一)。案情通报的附录里列出了各起案件的赃物和证据情况。这位副局长要说别的也没有值得炫耀的,练了十几年的拳术被师傅斥之为“王八拳”,但他的记性特棒,文字材料简直可以过目不忘。他把案情通报看了一遍,就把各个案件的大致情况都记在脑子里了,像肇东大车店抢劫案那样的连解放前也不大听说过的恶性暴力案件,当然更是值得他记下的。现在只一看赃物,马上就跟他那不凡的大脑里的库存记忆来了个比对,一下子就断定眼前这个郝老五跟肇东大车店抢劫案是有关的。

这里要对郝老五的情况作一个简单交待:这人是盲流出身,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出生地在哪里,父母姓甚名谁,打从记事起就从行乞开始发展到偷窃、拐骗、抢劫,后来就投奔了土匪当了一名小伙计。土匪被关东军的讨伐队打散后,又参加了伪“满洲国”的部队。伪满军跟抗联作战,郝老五成了俘虏,留下当了一阵抗联,不久吃不了那份苦开了小差,回到巴彦老家混日子。郝老五信奉的是“有奶就是娘”的哲学,讲究“今朝有酒今朝醉”,行事冲动,不计后果,事后发现不对,做软蛋的第一个就是他。

这样一个角色,撞在那位副局长手里,再加上旁边还有几个秋风黑脸的刑警,哪里还有“抗拒”一说?一进讯问室就马上跪地磕头,奇怪的是说话也不结巴了,“我交代,我坦白”说得比唱二人转得还顺溜。

郝老五这一交代,顺便就帮哈尔滨市公安局“四·二二”专案组讯问柳盼丰无法取得口供一事有了一个了断。

据郝老五说,他去肇东那边抢劫大车店,是被柳盼丰——柳盼丰胁迫着去的。柳盼丰以前跟郝老五所在的那股胡子匪帮的大掌柜“飞龙太岁”关系很铁,但老丰不是胡子,好像也不参加“飞龙太岁”的任何活动。但“飞龙太岁”一直想着老丰,每次外出行动后,所获的赃物里只要有他认为是稀罕的东西,必定要送一份给老丰。而因为郝老五是巴彦人,跟老丰是同乡,所以“飞龙太岁”每次给老丰送礼品都是他的差使。次数一多,老丰跟郝老五也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了。老丰这个人很讲义气,后来郝老五落泊了,生活拮据,只要开口,老丰总是慷慨解囊,还不让郝老五说一字半句的感激话语。

后来,巴彦解放了,成立了民主政府,共产党发起了清匪反霸运动。柳盼丰担心郝老五把以前“飞龙太岁”和他的那层关系向政府揭发,想杀人灭口,找了个理由把郝老五骗到了家里,请郝喝酒。喝到一半,老丰冷不防摊了牌,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扎在桌子上。郝老五哪里经历过这等阵势,当场就吓得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耳畔有人在说话,似是在替他说好话,以为已经到了冥国阴间,定定神睁眼一看,方知是柳家老大、老二在劝老丰饶了他。郝老五连忙磕头求饶,发誓绝对守口如瓶不泄漏老丰的任何事情,这才侥幸逃生。

之后的日子里,随着共产党政权的日益巩固,老丰的日子越来越不自在。尽管没有人找他算什么账,或者让他说清楚什么问题,但是,他的经济状况是每况愈下。郝老五知道老丰这个人除了武术、射击、骑马,其他什么都不会,而在共产党政权下面过日子,哪怕你这武术骑射方面的技艺再了得,平白无故也不会看中你让你效力的。因此,老丰要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只有找一份正当职业做。但老丰对此没有兴趣,于是他就只好走另一条路。郝老五估计老丰没少犯过案子,只是因为一向独来独往,隐秘行事,所以一直没有失风。这次,老丰策划搞一次跨省行动,觉得人手不够,于是就决定带上郝老五。据郝老五说,他知道这是触犯王法的事儿,不能做的,但老丰二话不说手便往怀里伸,他就只有点头的份了。否则,他此刻也就无缘坐在县公安局的讯问室里聆听领导的教诲了。

作案后,柳盼丰分给郝老五一些现钞和杂七杂八的赃物,而把那些值钱的赃物如钟表、金银首饰等都留给了自己。郝老五还没来得及把他获得的那些赃物卖给收杂货的小贩,就听说老丰被捕的消息。郝老五想当然地认为这必是肇东那案子发了,担心老丰顶不住警方的讯问把他供出来,就决定把他分得的赃物藏到城外一座破窑去。因为这事不能让邻居发现,他特地起了个早,哪知还是没能逃过。

郝老五所交代的那起肇东大车店抢劫案的发生时间,是1949年4月22日夜间十时。

“四·二二”血案发生于4月22日晚上八时半左右,而哈尔滨距肇东七十六公里,柳盼丰、郝老五没有汽车这样的交通工具,因此,如果郝老五这个交代内容属实的话,柳盼丰是无法在短短的一个半小时内完成两起犯罪活动的。

这是哈市公安局“四·二二”专案组接到巴彦县公安局的上述情况告知后所作出的判断。

那么,柳盼丰究竟是否参与了肇东大车店抢劫案呢?专案组当即决定连夜派员驱车前往巴彦去调查。调查内容比较简单——搜查柳盼丰的住所。

这一搜,就解决了问题。当然,对于专案组来说,这是一个失望,但侦查工作就得一是一二是二的实事求是,况且,柳盼丰身上另有3月间去找叶卡捷林娜的疑点还没获得答案,因此,专案组在柳盼丰身上还有工作要做,也许有可能获取灭门血案的线索也说不定。

把郝老五的口供和抄得的赃物往柳盼丰面前一放,这个顽固的家伙方知共产党的警察本领是很大的,终于不得不开口招供了:“肇东抢劫案是我作的。没错,还叫上了郝老五那孬种!”

可以理解,这就是他不肯开口吐露4月22日晚上行踪的原因了。

那么,今年3月间去叶卡捷林娜那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由于警方对于灭门血案的高度保密,柳盼丰还不知道叶卡捷林娜已经发生了不测,一听这个问题,脸上便露出了不胜惊奇的神态,说我犯的就是肇东大车店那案子,你们怎么扯上叶卡捷林娜了?我已经说过了,肇东那案子是我起的念头,是我叫上郝老五去干的,跟其他任何人没有什么关系,你们不必乱怀疑的。

这番说法当然不被专案组所接受,坚持要柳盼丰说清楚去找叶卡捷林娜的那件事。最后,柳盼丰自然只好遵命。

柳盼丰的人生经历是比较富于传奇性的,这个祖上当过清朝武官出身于武术世家的主儿,一直没有从事过正业,少年练武,16岁开始一直到抗战胜利,干过护院家丁、私人保镖、国术教师、土匪情报员、大烟贩子等多份职业。由于柳家在江湖上的那点儿名气,柳盼丰在社会上有三教九流数不胜数的结拜弟兄和朋友,“老丰”的名号一度在哈尔滨地区叫得当当响。

由于这个原因,柳盼丰被潜伏在哈尔滨从事秘密工作的苏联特工别尔夫什卡小组看中,别尔夫什卡亲自出面跟老丰攀关系,结交为朋友。别尔夫什卡跟柳盼丰套近乎,并非想向其宣传马列主义,发展他参加布尔什维克,而是要利用老丰那江湖名头和一身功夫,一边相帮搞日本人的情报,一边直接下手干掉被列入锄奸名单的日伪情报人员。当然,老丰这种参与是要收费的,他才没有那份觉悟和闲空替布尔什维克从事义务劳动哩。别尔夫什卡每次找老丰帮忙,两人都像商人谈生意一样,对于价钱咬得紧紧的,一轮一轮谈判。

从1942年到1945年别尔夫什卡牺牲,柳盼丰一共和别尔夫什卡特工小组合作了十七次,其中收集情报十二次,锄奸五次,趟趟成功,没有一次失风,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两人一直都觉得合作得不错,已经产生了一种很牢靠的信任关系。但是,最后一次合作却发生了裂隙。1945年2月下旬,别尔夫什卡找到了老丰,交给他一张不大清晰的照片,要求他在半月内把照片上的那位干掉。

照片上的人是一个妙龄美女,穿着一套和服,一看便知是日本人。别尔夫什卡知道老丰之所以愿意和他合作,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所要求老丰做的,都是跟抗日有关的,应该说,老丰虽然跟土匪有过合作,但这人的爱国热情还是比较高的,否则,像他这样的人物,早就可以去关东军那里当密探或者行动人员了。因此,别尔夫什卡每次向老丰交代使命时,都会把该使命的背景、意义交待清楚。这次也是这样,别尔夫什卡告诉老丰,照片上的这个日本女人是刚从日本派过来的特工,真名不详,代号叫“白虎”,精通俄语,是专门前来协助关东军特高课对付苏联在中国东北的特工人员的。老丰说我知道了,只要是日本方面派来的人,管他是什么来头,我脑子里没有“可怜”两字。

然后就照例谈报酬,一番拉锯后,达成口头协议:干掉“白虎”,老丰可得到五两黄金。按照惯例,先付二两作为定金,剩下三两待完成使命后一次支付。老丰对于当时的局势还是有所察觉的,他知道日本人大势已去,失败是早晚的事了,因此他有点担心像别尔夫什卡这样的苏联特工人员是否会忽然消失——奉召回国去了,于是就提出需要担保。这是以前没有过的,别尔夫什卡没有思想准备,稍一考虑说这样吧,我把我的店铺抵押给你,我可以给你一件信物,如果你找不到我了,可以把店铺拿过去,一切都算是你的了。老丰表示同意,于是别尔夫什卡就给了他半枝撅断的铅笔作为信物。

老丰终于干掉了那个日本女特务。因为生怕关东军特高课查摸到线索,他下手之后就离开了哈尔滨,逃往阿城去避风头。五天后,老丰安排的眼线给他捎来口信说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就返回哈尔滨,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别尔夫什卡要那三两黄金。可是,别尔夫什卡已经出事,那家俄式卤味店铺也关闭了。老丰向人打听,得到的信息是别尔夫什卡被捕后,他的中国妻子张冬娜把店铺卖掉了,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哈尔滨,不知去向。

老丰当时虽然感到很是失望,但这是料想不到的意外,人家已经倒了大霉,别说张冬娜已经卖掉了店铺,就是没卖掉他也不好开口把卤味铺子拿过来了,否则他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老丰想这件事看来就到此为止了。他担心着别尔夫什卡被捕后是否会供出他姓柳的曾经相帮,做过不少令关东军恨之入骨的事情。考虑到自己的安全,便立马离开了哈尔滨,也不敢回巴彦老家,而是去了其他地方混了一段日子,直到日本投降了才敢回巴彦。不久他去过一次哈尔滨,这才听说别尔夫什卡被捕后没多久就让日本人给杀害了。

对于老丰来说,替别尔夫什卡特工小组干的那最后一次活儿的报酬问题就不存在了。民主政府治理下,也不容他像以前那样四处乱窜了,只有老老实实待在巴彦老家过他的日子,政府不来找他算旧社会时的那些账已经算他走运了。但他没了经济来源,以前弄的钱钞来得快花得也快,并没有什么积蓄,这样,日子就过得紧紧巴巴的很不好受。老丰哪里受得了这份艰辛,寻思自己有着一身本领,不用也是白不用,何不偶尔施展出来搞些收入解决燃眉之急。这样,他就寻找机会作案,干的都是抢劫的活儿。当然,兔子不吃窝边草,为保自身安全,巴彦以及周边县份是不下手的,要干也得跑哈尔滨什么的地方。今年3月间,老丰又一次去哈尔滨,想找一个适合下手的目标干一票。

那天,老丰正在香坊区的一家小酒馆独个儿喝着酒盘算干一桩什么样的“活儿”,忽然有人招呼他。这个人姓刘,比老丰大几岁,老丰唤他“刘哥”。老丰跟刘哥可不是外人,当初别尔夫什卡找到老丰请他协助对付关东军特工,就是刘哥牵的线给介绍的。由此可想而知这人跟别尔夫什卡的关系该是多么近了,据说别尔夫什卡当初被捕后,关东军特高课接着要抓的第一个对象就是这位刘哥。但刘哥朋友多,消息灵通,立马逃跑了,也是在外面一直躲到光复了才敢返回哈尔滨露面的。

老丰跟刘哥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别尔夫什卡那里,屈指算来距今已有整整四年时间。当下,两人自是不胜感慨,马上坐在一起喝酒。喝过酒后,当然,老丰也不必去借旅馆住宿了,让刘哥一把扯住了就往家里拉。到了刘哥家里,刘哥说酒馆里喝得不过瘾,咱们还接着喝,于是就让老婆炒了两个菜,打开一瓶烧酒再喝。

酒喝多了,话也就说得多了。两人不知是谁先把话扯到了别尔夫什卡的牺牲上,然后又说到了各自替别尔夫什卡干过的活儿。老丰既然没把刘哥当外人,自然要说到他替别尔夫什卡最后一次干的那桩活儿——干掉日本女特工“白虎”,并说了只拿到了二两黄金的情节。

刘哥听着便说,得了,兄弟,另外那三两黄金,你现在有望拿回了!

此话怎说?

刘哥便告诉老丰:别尔夫什卡的那个中国妻子,当年我们都唤她“冬娜”的,如今是苏联国籍了,用的是那时别尔夫什卡给她起的俄国名字,叫叶卡捷林娜。叶卡捷林娜现在是苏联烈属,由苏联侨民协会养着他们一家三口,给了她一幢花园洋房,吃喝玩乐上学看病全花的是侨民协会的钱。

老丰听了初时不以为然,说人家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当年丈夫被日本人割了脑袋,她逃了出去,躲了下来,真正是不容易了,我怎么好意思去问她讨当年那三两黄金呢?

刘哥说老弟若是这样想,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听说,当年别尔夫什卡出事前,已经有了预感,他就把对那卤味铺子如何处理作了安排,所以他被捕后张冬娜逃跑前就把那店铺给卖了。听你刚才那说法,那店铺该当是你姓柳的才对嘛。因此,你应该去向她讨还这笔报酬。你说呢?

老丰沉吟道:“这……这样做不妥当吧?显得不仗义啊。”

“得了吧,老弟!我看你现在跟你刘哥我一个样了,也是过了今天还不知明天的钱在哪里吧?都到这一步了,你还客气什么?仗义不仗义,如今共产党坐天下了,谁还管得了这个?再说,你也不想想,你去向张冬娜开口,她三两黄金拿得出也罢,拿不出也罢,都不可能是她自个儿掏钱的。这件事是当初别尔夫什卡办的公事,公事就应该公家掏钱,所以她只要去对侨民协会一说,侨民协会肯定会把这笔报酬交她支付给你的。”

老丰听着觉得不无道理,于是就点头,说刘哥你告诉我张冬娜她如今住在哪里,我登门去拜访她一趟。如果这事侥幸弄成,三两黄金我给你一两。

就这样,老丰决定去找叶卡捷林娜。他还念着以前跟别尔夫什卡的那份情谊,次日没有去找叶卡捷林娜,而是先回了趟巴彦,弄了两样当地的土产作为礼物,重新来到哈尔滨,对叶卡捷林娜正式拜访。

叶卡捷林娜很客气地接待了老丰,但当她听老丰说明了来意后,就说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有人来找过她,她没有能力处理,就向苏联侨民协会说了,侨民协会关照她以后如果还碰到这样的情况,就到侨民协会去处理——怎样解决?她就不知道了。老丰听着,认为这是对方有意推托,很是恼火,一怒之下转身就走。自此,他再也没去找过叶卡捷林娜。

当下,专案组听柳盼丰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决定马上去找那个刘哥调查。

一小时后,侦查员劳启明、黄涛在道里分局跟刘哥——大名叫刘福明——见面,了解下来,跟柳盼丰说的没有出入。

这样,柳盼丰的作案嫌疑就给排除了。

迷宫之门由此打开

当天晚上,哈尔滨市公安局局长黄华青驱车来到专案组驻地,一是关注案情,二是慰问侦查员。

黄局长抵达时,殷正源正主持举行案情分析会。黄华青说你们继续进行吧,跟平时一样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我在旁边听着,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学习的机会。说着就在一旁坐了下来。

案情分析会开到这时,已近尾声,前面发言的侦查员都认为这个案件之所以到现在还未能查摸到有效线索,可能是我们没有对症下药。也就是说,本案作为一起很有可能是有预谋的恶性暴力大案,凶手显然预先对于怎样作案是有过考虑,甚至是来过现场察看的,问题是我们至今还没有能够获得这方面的相关线索。这么大一起案件,不相信凶手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所以,有必要对本案重新进行一番梳理。黄华青局长抵达后,专案组长在发言中为使局长了解情况,把之前一些同志的观点简单拎了拎,然后阐述了他自己的观点,表示赞同前面侦查员的发言内容。

殷正源发言后,黄华青给大家发了一圈香烟,然后说他听了大家的发言,也想说几句,他特地声明这是他个人的观点,并非领导指示。时年34岁的黄华青是出生于安徽大别山区的一位老资格的领导,他早在1929年14岁时就已经参加革命,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经历过举世闻名的长征。在出任哈尔滨市公安局局长前,曾先后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晋察冀军区担任过保卫部门要职。因此,黄华青对于侦查案件绝非外行。他此刻的发言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如若从凶手的角度来考虑,他为何选择在晚上八点半左右这么一个时段下手?他是否还有别的选择?比如深夜?比如清晨?

黄华青说到这里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市委请他马上去参加临时决定举行的常委会议。于是,他便起身跟专案组告别,说他的发言是一家之言,不过是想到了就说一下,同志们还是按照正常思路讨论这个案件。

黄华青离开后,殷正源说我觉得黄局长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们之前谁也没有从这个角度来想过,大家就接着黄局长的这个话题聊聊吧。

黄华青局长的这个话题确实很有意思,专案组众侦查员顺着这个话题聊着,觉得凶手把作案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半左右似乎不是一个最佳选择。之前勘查现场时,侦查员从凶手打碎厨房窗玻璃后进入洋房现场作案这点上作出的判断是:凶手可能是一个跟被害人不认识的陌生人,否则他完全可以通过正常途径进入现场的。但是,现在问题来了:如果凶手跟被害人不熟识,那么,他为何选择晚上八点半这个时间来作案呢?当时被害人一家三口都在客厅里,他难道不怕在打碎厨房玻璃窗时被主人发现吗?他可以在更晚的时候潜入现场,那就大大增加了成功潜入的可靠性。但是,凶手却作出了这样一个似乎与常理不合的决定。

这说明了什么?

侦查员马上得出了结论:这说明凶手可能是跟被害人熟识的一个什么人!

侦查员乔晓光一跃而起:“还愣着干吗?赶快勘查厨房!”

这个提议是对头的,既然凶手是跟被害人熟识的人,那他就不可能选择打碎了厨房玻璃窗这样一条通道进入现场,而是通过正常的叩门手段进入了叶卡捷林娜的洋房,作案后为蒙蔽警方,再故意伪造了一个从厨房潜入的假象。

专案组征用叶卡捷林娜一家生前居住的这幢洋房作为办公驻地后,因为自己不开伙,一天三顿饭食都是南岗分局食堂送来的,所以厨房、储藏室就没有使用。当时殷正源也没有考虑到竟然还会第二次勘查现场,但从老刑警的职业习惯出发,还是让人把厨房、储藏室都封了起来。所以,尽管已经时隔多日,但还是具有重新勘查的价值的。

不过,勘查结果却还是未能发现什么。案犯在作案后离开前很留心地擦拭掉了现场可能会留下的所有脚印,厨房这边当然也不例外。

殷正源这下傻眼了,苦笑着自言自语:“难道是一个空欢喜?”

一旁的乔晓光盯着被破坏的玻璃窗上的那块碎玻璃。案犯当时是这样下手的:在这块玻璃的外面贴上了条状白色胶布,然后弄碎玻璃,取下可以伸进半个手掌的碎片面积,伸进半个手掌轻轻拔起了窗户插销。乔晓光看着看着,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胶布是哪里来的?”

侦查员黄涛说:“案犯是在外面进行这个动作的,所以胶布是他自己带来的。”

殷正源说:“我记得勘查现场时,曾经在客厅里看见过一个家庭医药箱,当时也没有在意,现在有必要检查一下,箱子里有胶布吗?”

检查下来,医药箱里有家庭内外科的常用药物,有消毒用的酒精棉球等,也有整卷的脱脂药棉、绷带,独独就没有医用胶布。

殷正源问:“这是偶然的吗?”

乔晓光忽然说声“等等”,一个转身直奔楼上。众人正觉不解时,他又急匆匆地返回客厅,手里多了一件东西——叶卡捷林娜的那本台历。

台历上的4月13日那一页上,赫然记着当天的开支,其中有“购胶布一卷”!

于是,怀疑终于得到了证实:凶手是熟人,他在通过正常途径敲门进入被害人家里后,跟主人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说话,冷不防突然下手作案,制造了这起灭门血案。然后,故意制造了从厨房潜入的假象,以迷惑刑警,转移侦查视线。

于是,专案组重新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

谋财吧?女主人的金银首饰、钞票都在,存折也没动。

情杀?被害人之一叶卡捷林娜没有这方面的任何绯闻和迹象。

那么,难道是仇杀?

联想到那两个对别尔夫什卡有着刻骨仇恨的日本人中村大郎和兵部娟子,专案组又重新把思维触角转到了日本人方面。这回应该增加了一个条件:这个日本人应该是跟叶卡捷林娜熟识的。

本案发生伊始专案组刚开始工作时,就已经通过广泛调查收集了跟叶卡捷林娜熟识的各类对象,列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现在,这份名单摊到了众人面前,发现其中有日本人,一共有三人,都是女性。之前,专案组曾找过这三个日本女子,但当时是为了询问在跟叶卡捷林娜的接触中是否发现过有什么异样的迹象,并没有对她们本人以及家庭进行过调查。现在,专案组决定对这三名日本女子进行重点调查。

这种调查属于外围调查,跟被调查的对象本人并不接触。据查,这三位日本女子以前都是在一家日本人在哈尔滨开的私人医院当护士的,战后因为中国这边缺乏医务人员,就动员她们留了下来,现在其中两人已经当了医生,另一人做了药剂师。她们跟叶卡捷林娜的结识要追溯到九年前叶卡捷林娜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当时是难产,去了那家日本医院施行剖腹手术,跟那三位日本女护士的友谊就是那时结下的。这三个日本女子,当时都未婚,战后留下后两个已经出嫁,丈夫都是铁路局的技术人员,另一位还是独身。据她们所在单位以及居住地派出所提供的情况看来,她们都没有可疑表现。

殷正源说:“那就排除这三位吧。”

排除后,侦查工作似乎又回到了原地。侦查员正在烦躁时,忽然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到来使案情侦查发生了变化。

灭门血案发生后,警方将勘查现场时整理出来的财物移交给了苏联侨民协会。侨民协会负责处理此事的伊万诺夫先生是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苏联人,他认为这些遗产应该由别尔夫什卡和叶卡捷林娜双方有资格继承的亲属继承,于是就分别跟双方相关亲属联系。跟叶卡捷林娜的丈夫别尔夫什卡的亲属是通过电报与其故乡明斯克市政府联系的,明斯克政府很快就发来了回电,说经征询别尔夫什卡亲属的意见,他们表示愿意放弃继承权,请将遗产就近交由叶卡捷林娜中国长春的亲属处置。与此同时,伊万诺夫也给长春市政府发了函件,请市政府跟叶卡捷林娜——张冬娜的姐姐张嫣娜联系此事。

张嫣娜的姓名和地址还是专案组提供的,诸位可能还记得,本文开头曾经出现过一个绿衣邮差,说女主人这几天正在等候一封来自长春的信件。这封信件叶卡捷林娜没有等到,在信件送抵之前十几小时,她已经被杀害了。于是,该信就到了专案组手里。

该信寄自长春,写信人就是张冬娜的姐姐张嫣娜。张氏姐妹出生于长春的一个医生家庭,父亲张震世是留英医学博士,当时是长春的一位著名外科医生。姐姐张嫣娜比张冬娜大八岁,当年张冬娜追求进步秘密参加中国共产党后被挑选支援苏联在华情报组织而“失踪”时,张嫣娜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由于张冬娜所从事的工作需要严格保密,根据规定她不但采取“失踪”方式离开了长春,而且之后不能跟家庭、亲友等所有熟人联系。这样,她的父母只有将此行为理解为骤然遇害了。当时,不但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还向警察局报了案,并出资雇请了私家侦探寻找。所有努力均无结果,最后,全家人只好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心中留下了一份永远的悲痛。张冬娜的母亲因此而染上了疾病,健康状况每况愈下。

几年后,张氏姐妹的父亲张震世因为同情抗联,应邀秘密前往抗联部队的密营为负伤将士诊治,返回长春后事情败露而被关东军杀害。张震世牺牲后没多久,原就已经身染重病的张氏姐妹的母亲也去世了。这样,长春就只剩下另立了家庭的张嫣娜了。为躲避日伪特务的追查,她甚至不得不改姓换名,从夫姓郁,用了一个很男性化的名字:铁林。对于当时的张嫣娜来说,娘家的意识已经是一个一想起就会使其伤感不已的概念了。

上述情况,张冬娜是不知道的。她参加苏联情报系统的工作后,严格遵守工作纪律,不能跟以前所有的亲友联系,当然也不能去长春。当然,想家想亲人那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但张冬娜不会用悲观的思维去猜测家人发生了什么不测,而只是一次次地在心里默默地送上一份祝福。这样一直到抗战胜利后,张冬娜才敢把这份思念正式地对友人、对组织(苏联方面)亮出来,要求跟亲人取得联系。但由于当时局势未稳,这个心愿未能实现。又过了两年,那时苏联红军已经回国,张冬娜的组织就是苏联侨民协会,她向侨民协会提出要求:希望跟长春的父母、姐姐取得联系。苏联侨民协会同意她的要求,让她将此事交给协会办理,也就是由侨民协会方面出面替她打听清楚长春方面的亲属情况并跟其亲属取得联系后,再让张冬娜跟亲属直接联系。

不难想象,由于张家上述的巨大变故,哈尔滨苏联侨民协会要想跟张家在长春的唯一亲人张嫣娜(已改名叫郁铁林)取得联系的难度是何等大。哈尔滨苏联侨民协会先是通过哈尔滨市民政局、公安局跟长春方面取得联系,要求寻找目标。几个月后长春方面回复告知:张家父母已经去世,两个女儿张嫣娜、张冬娜不知下落。然后,哈市这边的侨民协会又派员专门前往长春市,请长春市苏联侨民协会设法打听此事。如此一直折腾到今年3月下旬,长春那边不知通过什么路数竟然打听到了张嫣娜——郁铁林,寄来了几张照片。

张冬娜看到照片后,马上确认郁铁林就是她的同胞姐姐张嫣娜,这项历时数年的寻亲工程终于有了结果。张冬娜于是就按照侨民协会给她的姐姐的住址写了一封信过去,4月10日,她收到了同样激动万分的姐姐的回函。接下来,这对分别了十八年的同胞姐妹自然迫切希望尽快会面。从后来寄达时因为收信人已经遇害而到了专案组手里的那封张嫣娜的回信内容来看,张冬娜已经拟定了一个计划,准备在最近带着两个儿子前往长春探望姐姐,当然,还有其他比如拜祭父母等等的内容,询问姐姐是否可行。张冬娜在被害前两天就开始等候的那封信件就是张嫣娜的回函。当然,谁也没有想到,张冬娜最终未能读到姐姐的回信。

张冬娜遇害后,苏联侨民协会负责处理其善后事宜的伊万诺夫致函长春市政府请求转告叶卡捷林娜之姐张嫣娜前来哈尔滨领取叶卡捷林娜的遗物。这种事情并非好事,长春方面当然需要张嫣娜所供职的单位协助做好死者亲属的安抚工作,确认不会发生什么不测之后方能告知噩耗,最好还得有人陪同张嫣娜一起前来哈市。长春方面把工作做得很到位,最后由张嫣娜所供职的医院指派了两名女同事陪同她来哈尔滨了。

案情的转折,就是随着张嫣娜的到来而呈现的。这里不说张嫣娜面对着妹妹以及两个从未谋面的亲外甥的遗体时的悲痛情景了,单交待她在接收遗物时的一幕:

张嫣娜打开伊万诺夫交给她的那个木盒,里面放着三枚戒指、两根项链、两根手链、一副耳环。看了看,她问道:“伊万诺夫先生,请问哪件首饰是我妹妹遇害时所佩戴的?”

伊万诺夫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在登记遗物时都一一作了登记并在遗物上做了相应的旁人难以察觉的记号,当下便挑出了项链、戒指各一,说就是这两件。张嫣娜马上摇头:“错了!”

为什么错了呢?张嫣娜拿出了妹妹写给她的信说,这封信里妹妹明明写着,在这十八年里,她经常思念着父母和姐姐,夜深人静时每每对着她过十八岁生日时母亲赠送给她的戒指项链垂泪不已。这些年来,她一天也没有取下过母亲所赠的那两件首饰,一直到现在。张嫣娜说着,出示了自己的项链和戒指,说那是她十八岁生日前妈妈特地去银楼定制的两套首饰中的一套,另一套就留给妹妹了。这两套定制的首饰上,镌刻着姐妹俩的生肖,她的一套是龙,妹妹的一套是鼠。但是,眼前这几件首饰中并没有镌刻着妹妹生肖的那一套,因此,这里面可能有问题。

苏联侨民协会当即给专案组打电话,未说张嫣娜转述之语,只是请专案组负责同志马上去侨民协会,称有急事相商。

专案组长殷正源叫上乔晓光、劳启明驱车急赴,听说情况后立马一个激灵,当即请张嫣娜前往市局单独谈话,了解情况。张嫣娜又提供了另一重要情况:她在得知张冬娜还活着的消息后,曾给她那未见过面的两个外甥寄过两对金木鱼作为礼物。可是,在遗物中,却没有金木鱼。

跟张嫣娜谈话并看了她所带来的其妹生前写的函件后,殷正源倒抽了一口冷气,作出了一个决定:对这几件首饰进行鉴定。

哈尔滨几家最著名的银楼的顶级首饰专家被紧急召至市局,受命分别对那几件首饰进行鉴定,结果是一致的:这些首饰都是假货!

迷宫之门由此打开!

血案,原来是这样发生的专案组举行了紧急会议,重新分析案情,一致认为凶手肯定是跟叶卡捷林娜熟识的人,作案动机也很清楚,就是谋财。

殷正源终于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行了!既然有清晰的作案动机,那就可以确定调查方向了。

调查方向是:追查赃物的下落。

专案组立刻全体出动,分赴哈尔滨全市各大小银楼、首饰店铺、寄售店家,不查别的,就查具有明显赃物特征的镌刻着张冬娜生肖的项链和戒指,以及张嫣娜送给外甥的金木鱼。

下午,专案组侦查员戚荣向殷正源报告:发现符合上述特征的赃物!

戚荣是南岗公安分局的刑警,因此殷正源分派任务时让他去了南岗区。下午两点多,戚荣走进了位于大教堂附近的一家寄售商行。该商行的老板姓李,戚荣原在该地区派出所干过,跟李老板也算是点头成交的熟人。他也不去查看店铺柜台里摆出寄售的那些真真假假的首饰,而是直接找了老板。

李老板也是江湖上混的角色,知道警察登门绝对不会闲得无聊来聊天侃大山的,必定有事,不等戚荣开口便主动发问:戚同志,有何见教?戚荣说也谈不上什么见教,只是想了解一下贵号最近进过些什么首饰。李老板不敢怠慢,立刻唤来一位店员让把柜台橱窗里的所有首饰,不问真假,统统都拿进来给戚同志过目。

戚荣这一看,就发现了情况:这些首饰中有张嫣娜所说的镌刻着张冬娜鼠形生肖的那条项链和一对金木鱼。他一阵激动,表面上却声色不露,问卖出去过什么没有。李老板说卖出去过几件,拿来登记簿一一说了一下,张冬娜的那枚生肖戒指和另一个金木鱼也在其内。

戚荣便立刻向殷正源打电话报告了情况,殷正源当即带着另一侦查员小张赶到寄售商行,问了问情况,让戚荣、小张向李老板了解相关情况,做个笔录,自己带着疑似赃物立马奔张嫣娜下榻的宾馆。

张嫣娜确认项链和金木鱼确是张冬娜之物。

当然,这还不够,于是那几位顶级首饰专家又被请到了市局,将张嫣娜提供的自己佩戴的生肖项链、戒指与疑似赃物进行了比照鉴定,并辨认了金木鱼上的制作店家的记号,一致确认张嫣娜的认定是准确无误的。

寄售商行那边,李老板提供的相关情况也已经制作成了笔录,情况是:那几件首饰是劳动节前夕的中午,由一个妇女拿来的。李老板和商行的一位老店员鉴定首饰后,确认是真货,且成色都是24K的足赤金。于是就议价,寄售商行的经营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将东西寄售,售出后双方分成;另一种是商行直接收购,之后以多少价格出售跟另一方无涉。这位妇女选择的是后一种方式,于是双方签了合约,当场银货两讫立马交割。

那位妇女留下的姓名是:谢翠珠。当时寄售商品还没有规定必须出示户口本,住址也可留可不留。因此这位谢姓女子没留住址,李老板也未曾提出异议。

李老板对于谢翠珠的印象是:三十五六岁样子,长相一般,肥胖,肤色白皙,操哈尔滨本地口音,谈吐和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非劳动人民家庭的成员。

专案组于是着手调查这位谢翠珠。

先是抱着良好的愿望,指望谢翠珠用的是她的真名,这样就可以通过户籍档案比较容易地查到她。可是,这个希望被事实无情地证明不过是一个肥皂泡。那就只好通过全市各派出所分头进行查摸了。一份由哈尔滨公安局的名义发出的紧急协查通报悄然发往全市各派出所,要求每个户籍警都行动起来,迅速查清各自管段里是否有一个符合通报所列出特征的中年女子。

至次日上午十时,共有香坊、道里、南岗等五个分局向专案组通报说管辖范围内发现符合紧急协查通报中所说的对象,一共竟有八位。殷正源说我不嫌多,你们把她们的照片给我送过来。

八张照片汇总后,让李老板和那个老店员辨认,他们用鉴定首饰真假的认真劲儿反复查看过后,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就是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是香坊区的一个家庭妇女,名字中倒是有个“翠”,但不姓谢,户口本上写着叫“王翠庭”,是个寡妇,丈夫原是关东军的翻译官,光复后被苏军逮捕,没几天就死在看守所里了。王翠庭靠着丈夫以前弄得的不义之财还是过着不错的日子,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找一份职业做。据街坊反映,说王翠庭的生活作风有点问题,经常有不明身份的男子在她家进进出出。

那么,4月22日晚上王翠庭是否有作案时间呢?专案组对此进行了悄然查摸,最后收集到的确凿证据表明王翠庭没有作案时间。

当天晚上,专案组在派出所的配合下,悄然将王翠庭拘捕。随即连夜对其住处进行搜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物品。这边刚开始搜查,那边对王翠庭的讯问已经在进行了。王翠庭起初矢口否认去寄售商行出售过首饰,专案组事先已有准备,把等候在局子里的李老板和那位老店员叫过来当场作证,又提醒王翠庭可以将其在寄售商行登记本子上留下的签名送交市局进行技术鉴定,王翠庭这才不得不承认是她去寄售商行出售了那几件首饰。

那好!咱们接着往下谈吧——你拿去出售的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哪里弄来的?捡的呗!

捡的?是从哪里捡的?

王翠庭是一个说谎不会脸红的女人,而且脑子反应很快,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谎,当下便临时编造了一段情节,倒也有时间有地点有事件还有人物,也不缺结果,说得有鼻子有眼。

可是,此刻王翠庭面对着的是刑警,她这一招不可能起作用。不过,专案组这边一时却也找不到戳穿她的谎言的证据,讯问就这么进入了僵持状态。一直到天明,也没有什么突破。殷正源寻思这么硬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另外设法寻找证据,于是就让把王翠庭送到看守所关押,关照要将该人犯看管好,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否则破不了案子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据说王翠庭一进看守所倒头便睡,而且睡得很沉。专案组几位可就没这福分了,自殷正源以下一个个虽然都是哈欠连连,可谁也不能休息,用冷水洗把脸后便集中到专案组驻地客厅里开起了案情分析会。侦查工作进行到这当儿,目标已经牢牢锁定了,王翠庭的所谓“捡来的”说法显然难以掩盖其对于该案凶手知情的事实。现在需要的是她的口供,以顺藤摸瓜查清楚谁是凶手。鉴于王翠庭的抗拒态度,看来光靠单纯讯问可能难以使其招供,还得搜集证据。这种搜集证据的过程也许同时又是寻找凶手线索的过程,所以大家必须认真对待。

专案组经过一番讨论,决定围绕王翠庭的社交圈进行广泛查摸,于是当场进行了分工,兵分数路立刻投入工作。另外拨出两人继续对王翠庭进行讯问,政策攻心,指望能够奏效。

侦查工作大多数时候其实是一种无聊的徒劳式劳动,出动多名侦查员进行长达数天甚至半月一月的调查,最后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摸到。这次王翠庭的社交圈调查就是这样,三天之内侦查员总共接触了上百人,但查来查去还是没有收获。对王翠庭的连日讯问也没起到什么效用。

案子办到这份上,就像煮了一锅夹生饭。于是继续分析案情:如前所说,凶手应该跟被害人叶卡捷林娜是熟人。而他所获得的赃物又是通过王翠庭销出的,那么,他就必须具备一个基本条件:既跟叶卡捷林娜熟识,又和王翠庭具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那么,王翠庭是否认识叶卡捷林娜呢?

侦查员劳启明脑子里忽然电光石火似的闪过一个念头:叶卡捷林娜常去教堂,王翠庭是不是教徒呢?如果王翠庭也常去教堂,那么,她们就可能相识。

劳启明一说,殷正源点头道:“对!顺着这条线查一查!”

侦查员去了叶卡捷林娜平时经常光顾的那个教堂,了解下来,教堂方面说不知道王翠庭这样一个人。

这个推断看来不存在。教堂接待侦查员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华人神甫,姓钟,他在送侦查员出门时微微叹息道:“太可惜了!”

侦查员小张问钟神甫可惜什么,钟说:“那个叶夫根尼是个多么聪明的孩子啊!”

小张暗吃一惊,寻思叶卡捷林娜灭门血案是保密的,钟神甫怎么知道了?一问,钟神甫说这事几乎全体教徒都已经知道了,教堂甚至还准备为死难者举行祈祷仪式呢。

小张回去向殷正源一汇报,殷正源说时间已经有点长了,这么大的案子当然是纸包不住火会泄露出去的。稍停,殷正源忽然说:“钟神甫叹息说叶夫根尼聪明,为什么他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有这么深刻、直观式的印象呢?这需要了解一下。”

殷正源亲自去教堂拜访了钟神甫,这才知道原来叶卡捷林娜经常去教堂其实倒也并非对东正教有什么特别的兴趣,而是她请钟神甫教大儿子叶夫根尼俄文。因为她认定两个儿子以后肯定要回到他们父亲的家乡去成长的,因此必须学好俄文。钟神甫跟叶夫根尼接触下来,发现这孩子简直聪明绝顶,才学了几个月,就已经能用俄文夹着中文造句甚至写短文了。

这回,轮到殷正源电光石火了。他的电光石火内容是:叶夫根尼的造句和作文里会有什么线索吗?凶手既然是熟人,那么,孩子是否会在漫不经心间写到他?

于是就去查看叶夫根尼的书包,里面果然有一个硬封面本子,上面写着“俄文学习记录”。本子里果然是如同钟神甫所说的以俄文为主、中文为辅的造句和短文,还夹杂着显然是叶卡捷林娜加进去的汉语,估计那是叶夫根尼没有学过的字。把本子交专案组配备的那位市局外侨科派来的翻译,他看下来,说叶夫根尼在本子里几次提到了一个人:季叔叔。说这人来他家拜访,给他和弟弟带来了玩具。

可是,之前访问到的叶卡捷林娜生前的所有好友、邻居,谁也没有说到过有这么一位姓季的男子。这人可疑!

专案组经过研究,决定用这位“季叔叔”作为砖头去砸王翠庭那颗硬核桃。

王翠庭一听到“姓季的”,脸色就变了。堡垒终于由此攻破,王翠庭承认那几件首饰是她的一位最近刚结交的名叫季耕的男子交给她让她去出售的。

季耕何在?王翠庭供称住在哈尔滨落马湖一带,具体地址她也不清楚。

专案组于是立刻去调查,当晚,季耕就落入了法网,随即作了交代。

灭门血案终于真相大白:季耕,34岁,早年当过东北军排长,后以做小生意谋生。当年别尔夫什卡小组开展秘密工作时,他曾被别尔夫什卡发展为外围成员,提供和转送过一些情报。后来,日本人实行了严厉的经济政策,季耕的小生意做不下去了,别尔夫什卡就让他到他的店铺里当杂工,做了大约八个月后才离开。之后,季耕就没了消息,他去沈阳谋生了。哈尔滨解放后,季耕返回哈市,还是做起了小生意。他在沈阳时就已经听说了别尔夫什卡被关东军杀害之事,也就没关心别尔夫什卡的妻儿的下落。不料今年春节过后的一天,他忽然在街头与叶卡捷林娜不期而遇,双方都是一阵惊喜,叶卡捷林娜热情地邀请季耕去她家坐坐。这样,季耕就知晓了叶卡捷林娜家的住址。

之后,季耕又去拜访过叶卡捷林娜,每次待的时间不长。大约从第三次拜访时开始,他就起了杀人谋财之意,因为他吃喝嫖赌开支很大,做小生意的收入根本不能满足需求。为此,他就开始暗做准备。他的思维很是缜密,不但考虑了作案后如何伪造打碎玻璃窗从厨房进入现场的假象,还想到了如何转移侦查视线的伎俩,于是就准备了数件假首饰,作案时进行掉包;另外,取现钞时还故意剩下一部分,并“忍痛割爱”没劫取女主人的手表。专案组果然为此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和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后来想到了查叶夫根尼的记录,还真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进行查摸呢。

1949年9月,季耕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本文转载自《逐木鸟》“尘封档案”系列

绿衣美女代表什么生肖2

我父亲名唤高甫泰,他曾是位高权重,人人奉承巴结的高丞相,只是如今他早已消逝于人世。没人会说他是个宰相,或说他原本是个好官,人们只说他是奸臣。

  我在浔阳镇的河边洗着衣服,这里是边境之地,与皇都隔了不止几个郡县又不知有几座山,离高家灭门已经三年了,三年里我过得很好,很安适,除了日子颇有些拮据,一切都挺好。

  我可以天天出门,今日去找陆娘的小阿李下河摸鱼,明日再去找王婆家青莲逛集市。

  明日便是我十五岁生辰了,我会有一个及笄礼,青莲叫我一定邀她做赞者,我想了想,想的有点久,她有点急眼,迫切地摇摇我,然后我答应她了。

  其实我是想到了五年前,那场我亲身参与的盛宴,那个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少女。

  ——一——

  我是父亲的小女儿,林姨娘的所生的庶女,前头还有一位嫡出姐姐和三位庶出姐姐。

  嫡出的姐姐排名老二,其实先前我该是还有一位庶出的大姐的,但是据林姨娘说她出生没多久便夭亡了。

  夫人只有一子一女,二姐姐是夫人唯一的女儿,生的倾国倾城,且她通读四经精晓六艺,是皇都排得上名头的才女,她最爱梅花,几个姊妹中我最喜与她玩。

  这日恰是二姐姐十五岁生辰,府上为她准备及笄礼,好不热闹。

  父亲与夫人站在东面的台阶上,大哥站在西面的台阶下,他今日做二姐姐的有司,高府门外宾客如云,停了各色车马,有嵌着宝玉的,有挂着流苏的,在阳光底下一闪一闪,穿着马面裙挽着双丫髻的丫头搀着穿丝绸罩衣的小姐,穿着云纹紫袍云纹红袍的大人们相携着他们雍容华贵的夫人。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景,这也应该是我自出生以来见到的最最奢豪的场面。

  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及笄礼,姨娘从不让我随意出门去,因此这十年里我几乎只在高府里待着,好在高府很大,也不会太过无聊。

  只是我前头的三位庶出姐姐都有出门过,尤其三姐,她还进过皇宫,她与我说过那皇宫的红墙绿瓦,蜂房水涡,我听得心飘飘然。

  说不羡慕自是假的,我抽噎着与姨娘抱怨,姨娘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她说,高府里的其他姨娘们个个都是官家小姐出身,但她从前本是个夫人身边的丫鬟,纵使如今得了夫人的好,做了姨娘,也不该忘了本,因此我们只管安安静静做好自己便罢了,什么热闹什么华宴的,不必惦记。

  我其实不大赞同,或者说我不大明白,但林姨娘是我娘,她从来只会为了我好,因此我便听了她的话,总归也少不了什么的。

  可今日是二姐姐及笄礼,我自然是一定要出席的。

  我躲在三哥的后面,平时我与他最要好,父亲一一招待宾客,与那些左大人周大人相互作揖,我听到府里想起了唢呐声,二姐姐应是换好了采衣采履。

  后面又有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事,皇城里几乎所有的高官小姐夫人大人都在这里了,父亲是这样的身份,朝廷上的事只手遮天,二姐姐是父亲唯一嫡女,人人都想要巴结父亲,自然也想巴结二姐姐。

  但都与我无太大干系,我的眼睛只看那好多好多的吃食。

  各家小姐们端坐着,心下却在盘算着二姐姐何时出来。

  我偶然见到一桌上摆放着元宝金糕,这东西其实不大贵重,但我尤爱吃它,姨娘觉得这糕点热气太大,平时都是限着我吃的,这下我见了这糕点,心头便立马忍不住了。

  我提起小裙子,假装慢腾腾地走过去,奈何我一心只看那元宝金糕,一时不长眼睛,竟撞到了一位行色颇有些匆忙的绿衣丫鬟,那丫鬟脚步一滑,手中捧着的茶杯便撒了出去,茶水好巧不巧又溅到了一位穿着缕金挑线纱裙的小姐,那纱裙洇了好大一片,那地方染了茶渍颜色暗淡了许多,看起来实在违和。

  绿衣小丫鬟一个劲的道歉,小姐没出声,但看着面色不大好,小姐旁边的丫鬟本想厉声斥责,但小姐一抬手小丫鬟便收了嘴。

  我有些讪讪,这事也算因我而起,便道:“实在对不住,是我先不小心撞到这个小丫鬟的,不如我给你备套新衣,你先暂时换上。”顿了顿,我又道:“实在对不住。”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一眼,我穿着素色的刺绣妆花裙,料子其实不错,但与眼前这位小姐比起来实在差的远。

  我有些局促地搓搓手,心里却不知为何还想着元宝金糕,她想了一会儿便点点头,我便命下人带她去抚梨院的东厢房换衣裳。

  后来过了好久好久,二姐姐终于出来了,今日的她甚是惊艳,比平日还要多出几分光彩,芙蓉面上挂着春风一般的笑意,带着几分从容,又带着几分骄傲。

  那是一个芬华少女最该有姿态,明媚而夺目。

  她的这般笑容就这般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此后再没见过。

  ——二————

  二姐姐及笄礼后不久,府里便忙着给二姐姐准备婚嫁之事,二姐姐及笄礼之前宋太保便已经寻了媒人,给他的嫡孙向二姐姐提亲,父亲自是欣然答应,宋太保是两朝老臣,位居正一品,正是门当户对,高家与宋家本来便准备要定亲的,但因二姐姐及茾礼一事耽搁了,现在便正忙着这事。

  今日是中秋,老夫人叫将大家叫到了静安园里听戏曲,父亲也来了,我坐在角落旁无聊地磕着瓜子,我不爱听曲,许是因着我性情有些冷淡孤僻,除却二姐姐外与其他几位姐姐们都不怎么相与,而此刻二姐姐也不在我身旁,她正坐在老夫人旁边,仪态笑语嫣然,因此我万分无聊。

  晃神间那咿咿呀呀的戏曲便突然停下,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嗓子,“圣旨到——”

  我眼睛瞄向门外,见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白面老人走了进来,他手里除了白色的拂尘外还有明黄色的卷轴。

  大家都齐刷刷地朝着门外跪下了,老夫人也不例外,碧醇拉着我也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高相之女高妗姝,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朕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六皇子,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那人最终拉长了嗓音,众人齐声道:“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也跟着像模像样地与他们一同说,虽说我从未出门,但我却是知道这事的。我知道那人是太监,还是皇宫里顶有身份的太监。

  我第一次见到太监这样的人,一时又偷偷打量他。

  他白发苍苍,脸上却没有太多皱纹,我更是连一丝胡茬都没见着。

  他恭恭敬敬地将父亲与老太太扶了起来,拱拱手道:“高丞相与老夫人好福气啊,洒家在此先道贺一声。”

  父亲笑着与他客气几许,他临走时父亲还拿了一锭金子与他。白发太监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又作揖几下便带着身旁的几个小太监走了。

  太监们一走,父亲的脸便沉下来,老夫人的脸上倒带着淡淡的喜悦,我又看二姐姐,她怔怔的,一双水灵的秀目此刻一眨不眨。

  与宋家的婚事作废了,其实也不算作废,原本也只是两家刚说好罢了,连纳吉定亲还未有呢。

  ——三——

  我去见了二姐姐,她正坐在铜镜前,镜前映出一位绝世美人,淡眉如清水,明眸如皓月,只是眉宇间带了点淡淡的愁思。

  我唤了她句“二姐姐”,她转头看着我,收起她的愁思,微笑着与我说:“好几日不曾见你了呢。”

  阳光穿过过雕花木窗洒在她的身上,她脸上顿时便镀了一层暖黄的光彩,我看到她细长的睫毛微动,像一副活了的美人画一样。

  我只觉得,真美啊,大概我再也找不到比二姐姐还有好看的人了。

  “姨娘最近几日教女红教的紧,不让我出院子。”

  她噗嗤一笑,假装颇有些同情地看着我,我说,“姐姐很快便要做皇子妃了,但我见姐姐似乎不大高兴。”

  她慌忙捂住我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点点头,只是眼睛仍然定定地看她,她颇为无奈,

  “不开心倒着实不会,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我静静听,又听她继续道:“其实从前我从未想过要做皇子妃,爹爹一直有意要将我许给宋太保的嫡孙,我从前一直是为这做准备的,如今要嫁了皇家,少不得要学习一些皇家礼仪。我想着我定要好好学,到时不要给我们高家丢了颜面。”

  我又问她:“你做了皇子妃,会经常回来吗。”

  她又变得有些迷茫,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若是可以的话,我自然会经常回来探望你的。”

#古言##小说##推文##故事#

  “莫非不可以么?”

  “我听娘说,皇家规矩多。”

  我有些担忧,我也听过那些关于皇宫里的传闻,听说皇帝虽只有一个正妻,却有三千个小妾,这些小妾都不唤作姨娘,她们叫娘娘,画本里有说,许多娘娘都是心肠歹毒之人,平日里常做些杀人不见血的事,被发现后便会被贬为庶人,再被打入一个叫冷宫的常常闹鬼的地方。

  六皇子虽不是皇上,想来可能规矩也相差无几,幸好二姐姐是他的正妻。

  ——四——

  后来二姐姐几乎日日与我说那六皇子,这些都是她叫青萝打听来的,记忆尤深的是,六皇子今岁十九,至今未有妾室,便连通房丫鬟都未有一个,这实在了不得,二姐姐还听人说,他一心醉于治国安邦之道,听说他脾性刚正不阿,待人最是有礼谦和。

  二姐姐真真觉得实在了不得,她想如此男子是世间难寻了,因此心上又对他有了好感。

  我也觉得实在了不得,心想着我从前似乎在碧醇给我偷偷买来的话本上有不举或短袖一说。

  但我没敢吱声。

  六皇子在我心中大概也有了个影,除却他可能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隐情外,一切都挺好,渐渐我也越发觉得这六皇子配二姐姐再好不过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上择了子月初八行婚嫁之事,二姐姐也愈发盼那日来。

  终于皇城里又锣鼓喧天,唢呐声高低起伏,红妆十里,百姓们在街道道两旁七嘴八舌,人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喜意。

  乐器锣鼓欢腾了一整天,皇城也热闹了一整天,夜晚时方才安静下来,我心里空落落的,府上除了三哥我便只与二姐姐好了,如今三哥也早已去上了学堂,二姐姐又走了,我又没了玩伴。

  我盼着二姐姐快些回门,盼了一月,终于二姐姐回来了,我等着她拜见王老夫人与父亲后回房休息,才急匆匆的跑去她从前的院子找她。

  我本想推门而入,这听见里面传来二姐姐的哭泣声,还有夫人厉声斥责的声音。

  “你怎可如此任性,放着六皇子就自己一人回来!”

  我心下惊诧,怎么只有二姐姐一人回来?

  “娘……您勿怪我,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六皇子他不待见我。”

  我听夫人叹了口气,声音软下来:“我知晓这事,圣旨初时下来,我只顾着欢喜,娘一个妇人家,也不懂得朝廷的那些弯弯道道,后来你父亲与我说,六皇子在朝堂上与他虽未明争暗斗,却也向来是互相看不对眼,此番皇上下旨,怕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娘那时便无比担忧,但圣旨已下,也无可奈何了,因此为娘日日教导你规矩,只盼着你能讨好六皇子,虽他不待见我们高家,但你是他的枕边人,你若日日悉心照料他,岂有不被你打动的那日?”

  二姐姐压抑着哭声,断断续续地说:“娘,他,他从未将我视作他的妻子,他连新婚那日都未踏入过我的房门,那晚我独自在房里坐了一日,后来…后来下人们多少也有些不对,我在王府里出来桑妈妈与青萝,再没熟悉的人了,我……我想您,我想祖母。”

  二姐姐一时忍不住,压抑的哭声彻底释放。

  “我可怜的女儿啊。”二夫人也忍不住随着一道哭了起来,我不好再进去了,但我又着实想见二姐姐。

  “娘…我前几日是有与他说了回门之事的,但他诚然视我如无物,我气急又逼问他几句,他与我说,他说……爹是佞臣,他虽是娶了我,可绝非他本意,他说他无论如何也不与奸臣贼子同流合污。”

  里面传来一声重重的拍桌的声音,然后是夫人或有些咬牙切齿的低喊:“竟如此!”

  我有些怕,此前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奸臣。

  我很少见到爹爹,只在家宴或是二姐姐及茾礼这样重大的日子才能见他一二,他总是一副肃容的样子,鬓边有些许白发,其实父亲还未四十岁,但眼角嘴边已有皱纹,他常眉头紧锁,很少言语。

  只在老夫人问他时才会回答一二。

  父亲给我一种寡言又极具威严的感觉,因此我有些怕他,但有几次我与他说上话,才知父亲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