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巨兽代表什么生肖

风吹过收割的田野|唐池子,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文汇网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天边巨兽代表什么生肖1

摇下车窗,远眺一辆红边的收割机,像一叶舟在稻浪中移曳。那是日落时分,暮色徐徐,降落在一片平川上的金色稻田上,临近是淀山湖边上一个叫六如墩的自然村落。那片稻田自然是住在那些黛瓦白墙乡间别墅的农人所作,窗含千里金浪,门前万里稻香,想来很是壮观。但我更好奇那台红边收割机。因为还没见过收割机现场收割,索性决定改道拐进墩里的村路。

绛色苍茫铺在金黄的稻田上,举着饱满颗粒的稻子,一整片一整片垂头静默着。除了十月的晚风,那辆红边收割机是唯一的行动者,走近才发现它其实似巨轮,在广阔稻浪中间前行。空气中多种气息混合,机油燃烧的气味,泥土味,稻草浆汁味,刚打下的新稻香,一齐裹挟着,随着收割机这个庞然大物扑面而来。发出巨响的发动机卖力工作着,它的声势暴露了它的功率,咔咔咔咔咔,像多支部队拉练挂挡的阵势。

这阵势让人感觉眼前的收割机更加巨大。它的车辙也真大,每次移动都会在新割的禾茬和泥土上留下崭新的深深的印痕,让人想到装甲车般的笨重结实。

我看着它来回碾过一次,看着它像巨兽般眨眼吞噬掉面前的稻谷,咔咔咔,一顿疯狂的咬噬,其实应该是内部锋利刀刃在迅速切割,于是,刚卷进去的弹性十足的稻秆,出来时已经被粉碎成蓬蓬的一团飞屑,从收割机后面吐出来,刚刚收割完水稻的土地上,留下一堆堆长短参差的屑堆。而沉甸甸的稻谷应该同时被卷进前面的大仓斗里,那里像一个真正收获的秋天。

收割机有人在驾驶,高台一样的驾驶室里是一个着旧衣的男人。看不清样貌,神情却像英雄,高高站立,娴熟地操纵着方向。

发动机声响不小,想来高处的他既吹不到此刻清凉柔细的芙蓉风,也听不见湖荡中白鱼跳跃落水的声响,还有白鹭灰鹭敛翼回巢的动静。这个全神贯注的男人,可能也没有注意到我停车静静伫立,已经看他半晌。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吧,暮色像生出了漆色的翅膀,这种时分的收割,哪怕咔咔咔地巨响,也有一种静祷般的画面感。

此时此刻,略感晚风寒意的我抱臂而立,风在吹,稻屑在飞扬,稻谷在收仓,我们不过是背景,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着旧衣裳的男人,站在高高的收割机上,独自收获一马平川的深秋。

他也许想趁着最后一点光亮,割完至少这一茬的水稻吧。独自工作着的他,在这暮色四合之地,哪里能像将军那样,向着谁高声地开心地唤:“小山,毛毛,加油啊!”

不知为什么,潮水一样的雾露打在眼角,眼前六如墩的红边收割机被多年前那台备受我们宠爱的脚踩打稻机覆盖了……

我的老家在长沙的乡下,在我小时候我们收割稻子没有收割机,每年双抢收割稻子都是乡村一年中最辛劳的时光。割稻子和收稻子是两道程序。先割稻子,一把薄片的银镰子装在木手柄上,我们手小,大人的镰柄抓不牢,手还容易被银镰子割破,掌心也可能磨出一串蚕豆大的水泡,疼死人。好在父亲什么都会,为我们刨出迷你的杉木手柄,又小又轻,好像吴钩弯月。

噢噢,割稻子大侠来了。左手抓一束稻秆,右手握银镰子割下,杀杀杀,割下的水稻一摞一摞等距离放置身后,排成平齐的一行。有时停下拭汗,转身回望自己身后黄金成堆,也有种怦然心动的欣喜。稻田里当然不会只有稻子,蚱蜢、蟋蟀、癞蛤蟆、纺织娘、水蜘蛛……有时还有那种皮肤水晶透明的四脚蛇——好家伙,因为你割了它们藏身的“森林”,它们傻得一动不动,呆呆抬头看你。蠢萌的家伙,你得挥着银镰子吓唬,它们才恋恋不舍地逃走。哈,都不知道谁怕谁!还有秆叶谷粒碰撞的沙沙沙,稻秆被银镰子切断的咔嚓,那迟迟不落的贴在天边的毛边红月亮,哦哦,所有这些都回来了,一起声色丰富,响在耳畔。

割了稻子,然后打稻子。那台著名的打稻机,香樟木的,滚了桐油,是父亲亲手做的,因为小巧省力,一直是老家花湾的宠物。我家打完,流水席一样家家户户轮着借走,父亲总是乐呵呵与邻人分享自己的创造。

父亲和那台打稻机成了世界的中心。父亲不到一米七的个子,身材结实,身手矫健,他的右脚踩在打稻机的踩杆上,踩下去松起来,身体也一上一下顺着节奏起伏着,我和弟弟同时给他一个人“喂禾”。“喂禾”就是把割下的“稻堆”抱给他,像接力赛一样,他接过,把稻秆前端的稻穗放在滚动的滚轮上,立即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那是脱下来的稻粒飞速撞在稻桶上的声音,像在下一场好大的金谷子暴雨。真好啊!真好啊!仿佛打稻机在喝彩在高赞。

光脊背的父亲,每块结实的肌肉都紧绷,肌肤晒成古铜色,满背汗水如泉涌。头上、脸上沾着弹射出来的金色谷粒,使他看起来像一个带芒的力神。

我的父亲啊,他那双有劲的脚板,像踩着天地的春雷,像踩着秋天的脊梁,像踩着我们一家人的希望。他哈哈笑着,声音洪亮,大声喊:“小山,毛毛,快喂我啊!加油,加油,我好饿啊,好饿啊!”他幽默呼唤的声音,伴着有力的踩踏的节奏,像伴着鼓点的将军正在挥旌指挥他的天下。我和毛毛,吐着舌头来回奔跑着,一头细汗抱着沉甸甸的“禾”,飞奔去“喂”父亲和他的打稻机,让他们一刻不停地“吃个饱”。

那个时代,中国的每一粒稻子都是像父亲这样,用自己的力气踩脱下来的,每一粒稻子都沾着一家子合作劳耕的汗滴。真的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时烈日炎炎下异常的艰辛劳累,却成了现在回忆的微甜珍肴。那里没有孤独困惑,有的就是一家人齐心协力围拢父亲和他的打稻机,收获亲情的相濡以沫。

也许正是儿时经历过那些辛苦的磨砺,才会在后来人生路上遭遇坎坷困难时,不会轻言放弃轻言艰难。那位一直鞭策鼓励呼唤着我们加油啊的将军,永远勇武如力神,活在我们心中。

2021.11.1

作者:唐池子

编辑:吴东昆

天边巨兽代表什么生肖2

本故事已由作者:摩羯大鱼,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河洛水君送的这艘灵船,高,大,且富贵,不但可以无人驾驶还能自动导航,风来了不怕雨来了不侵,从各方面看都完美,除了……好色。

是的你没有看错,这条封印了神龙魂灵在其身的灵船,它好色。

仅仅是一晚上的工夫,原定好该往东海瀛洲方向行驶,秦艽清晨起来,盯着眼前的迷雾,陷入了沉思。

负责守夜的金九变回蟾蜍,蹲在桅杆上很无辜,“昨天半夜突然飞来一只斑斓的云雀,这家伙就像发了疯一样撵着人家跑,我怎么叫都不回头。”

船前方,巨大的金铸龙头静默无声,装死装得很彻底。

秦艽忍着要打人的心情,“你为何不叫醒我?”

金九看着他眼底淡淡的淤青,再看看他病入膏肓一般的脸色,自从出海以来,他身体状况一日差过一日,即便整日浸染水汽也不行。

金九小声道:“我不敢。”

秦艽:“……我看你是很敢。”

而细辛站在另一端,感慨道:“听说龙性本好色,秦艽,我觉得你洗不白了。”

秦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金九喜闻乐见地看他原本仿佛要被海风吹散的身子骨凝聚了一点,脸色红润回来了一点,暗叹细辛真是个会气主人的好女友。

于是金九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细辛对着他递过来的罗盘看了一阵,“我们好像在往北走,现在转头应该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秦艽望着前方道。

他话音刚落,眼前迷雾分开两边,似是夹道欢迎来客,又似云中隐匿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他们连人带船围拢吞噬了进去。

一片辉煌空中楼阁缓缓浮现在他们眼前。

人还未走近,先闻仙乐阵阵,其中琼楼玉宇,造型无一不精巧,屋脊在阳光下折射出道道飞虹,宝石装点的花木鲜秀,烟翠葱茏,隐约可以看见有穿无缝天衣的仙人来回走动。

细辛:“这是……”

秦艽:“蜃景,蜃妖吐气所化,凡人所说的海市蜃楼。”

细辛不解:“海市蜃楼我知道,但是蜃妖是个什么妖?”

秦艽:“我也不知道。”

细辛:“?”大大的眼睛充满不可思议,“我不懂,吃亏在年纪小,情有可原。”

秦艽:“我吃亏在读书少,不行吗?”

“……”细辛,“你是我见过最没有光环的男主角,为什么你没有文化还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秦艽:“……”被羞辱了,生气气,抢先一步踏入那繁华盛景,“管它是个什么东西,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细辛回头,只看到了比来时更浓重的迷雾,回去是无望了,留下金九守着灵船,快步跟上秦艽。

2

身在其中,才知道这一片蜃景比在外围看到的更加宏伟绮丽,眼前是笔直的一条街,街两旁楼台宫阙鳞次栉比,有的高耸半入了云霄。

放眼望去,真真满目琳琅。

街上游人穿梭如鱼群,多数广袖缓带,步履轻盈,鬓边腰际坠饰叮当悦耳,给人一种置身世外天宫之感。

还有少数……

细辛疑心自己看错了,“这里怎么会有凡人?”

秦艽只望着前方,神色凝重,沉吟不语,自从来到这幻境,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

不由握住了细辛的手,“无论如何,跟紧我。”

一股凉意自他手心直蹿细辛心底,无比严寒,令她一颤。

她去看秦艽,果然他脸色又灰败不少,便四下到处找,寻到一家成衣铺,急急走进去。

铺子老板是个身材浑厚的小个子,矮到只比柜台高三寸,站在柜台后,险险露了双豆儿大的眼睛出来,圆溜溜看着来客,瓮声瓮气地道:“看好什么衣服自己拿,然后过来结账。”

这个做生意的语气,十分像是不想做生意。

细辛一眼瞄中一件厚重的玄色斗篷,领边镶着一圈白毛,上面满绣金枝海棠,除了花哨些没有别的毛病。

她二话不说取下来给秦艽系上,发现正合身,于是高兴地去柜台结账。

“请问这件多少钱,银子收吗?不收我这里还有珍珠。”

老板的眼神变了,嗓音徒然拔高:“你们果真要这件?!”

细辛:“怎么这件斗篷很贵吗?”

“这件不要钱。”老板说着,就地一滚,细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巨大的海鳖从柜台后头滚土豆似的咕噜咕噜滚了出来,直滚到门外,手中擎着一面大锣,连敲了数下,震醒了半条街。

霎时呼啦啦围上来一堆人,情急之下仙人的表象也顾不上维持了,于是细辛与秦艽看到了各种各样现形的海虹海鱼海带。

两人互望一眼,都是一脸懵。

秦艽直觉问题出在衣服身上,动手去解衣带,倏然被一只蟹钳攫住了手腕,他抬头,往上看,一直往上看,看到了一张通红的大脸。

一只有他三倍高、三倍壮的螃蟹精。

海鳖老板跳脚,指着秦艽,激动到语无伦次,“谢大人就是他!我抓到的!我亲眼看着他把斗篷披上的!”

秦艽有生之年没被人这么挟制过,很是不悦,第一反应是降雷煲个蟹,手掌画了半个圈,察觉到了不对,全身气力如泥牛入海,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仓皇回过头,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连细辛也不见了。

“让一让,让一让!”有人尖着嗓子喊了一句,人群顿时让开,分列两边,纷纷低头垂手。

四匹金黄的海马浮在半空,动作整齐划一,一趋一趋拉着辆巨大白蚌做的车,车体四周用朱红的珊瑚装饰,白红相间,煞是好看。

驾车的是个七旬老翁,须发皆白,目光矍铄,将秦艽打量好几遍,对蟹精点点头。

蟹精得了令,拎起手无缚鸡之力的秦艽,粗暴塞进车厢,老翁与他配合默契,飞快将车门从外头锁上,唯恐秦艽跑了一样,快得他来不及反抗。

何况他也没想着反抗。

3

蚌车一路畅行无阻,直驱一座富丽府邸。

老翁把车停稳,才打开车门,“公子,请。”

说话间有穿透明纱衣的侍女排列有序提灯出来迎客,在甬道旁垂手而立,个个面容姣好,耳边装饰着七彩鳞片。

方才还是白昼,眨眼的间隙,天色已黄昏。

秦艽将目光从天边收回来,转向老翁,“你认识我?”

老翁摇摇头。

“那么把我抓来这里,是因为我身上这件衣服?”

“公子聪慧。”老翁并不看他,接过侍女手中的鱼灯,做出一副在前头引路的姿态,阴森的语气,“谁穿了我家夫人这件衣服,就是她的座上宾,我家夫人已摆好宴席,只等公子进去。”

秦艽畏冷地将斗篷拢了拢,很好安排的模样,望着雕梁画栋的宅邸,道:“那就带路吧。”

老翁这才诧异看他一眼,面容微微扭曲,“我接过来做客的年轻男子不知凡几,没见过哪个不是鬼哭狼嚎,好点的绑起来拖进去,蛮力一点的打晕了再拖进去,公子是唯一一个例外。”

“我现下任你宰割,反抗有什么用。”秦艽微微一笑,“对了老伯,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洗耳恭听。”

“从前也有个人与我为难,后来他就死了。”

“……”老翁的脚步明显加快不少,飞速将他引进大厅。

厅内灯火通明,异香扑鼻。

入目就是一张巨长的餐桌,桌上满满当当摆放了佳酿琼浆无数,金杯银箸觥筹,嵌着宝石的玉盘在烛台下发出粼粼的光。

侍女都被遣在外头,室内空空荡荡,老翁指着餐桌两头的珊瑚椅子,“我家夫人还在梳洗打扮,公子请先稍待片刻。”

秦艽没拿自己当外人,大剌剌往那一坐,扫一眼桌上,支使道:“有茶吗?要热的。”

“……”老翁看起来很想立刻现在马上就将他生吞活剥,忍了好几忍,道:“我去给您拿。”

于是大厅里只剩了秦艽一人,他干脆往椅子靠背上一摊,闭目养神,悠闲地拿手指敲起了桌子。

半晌,他道:“看够了没有?”

背后一声轻响,窥伺的眼睛悄然缩了回去,血腥气味浓郁,越来越近,一双如蛇般滑腻冰冷的手自身后覆上他的眼睛,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女子呵气如兰,“抱歉,奴家让你久等了。”

纤若无骨的手柔软从他耳廓直滑到脖颈,搭上他肩膀,前胸,欲要再往下,猛地被秦艽握住,他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曾,冷若冰霜地道:“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女子一顿,也不纠缠,放开了他,巧笑道:“奴家失礼,还未告知公子奴家的名字。”

秦艽:“没兴趣知道。”

“……”女子硬道:“我叫唯兮。”

“废话少说,”秦艽道,“你把细辛藏到哪去了?”

“你说跟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吗?公子放心,我没拿她怎样,只是我请客吃宴的时候不喜有旁人打扰,你跟我吃顿饭,我就放了她。”

唯兮翩然绕到他前头,衣袂有意无意擦过秦艽身体,魅香袭人,要搁寻常男人,早一副毒入骨髓的模样,拽着她袖子不撒手了。

秦艽却无动于衷。

唯兮咬牙,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她斜扭腰肢,款款坐在了秦艽对面,对垂着眼眸的秦艽道:“公子怎么不看奴家,难道是因为奴家长得不美吗?”

秦艽闻言,抬头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道:“很美。”

唯兮这才稍稍满意,眼波流转,绵绵等着他。

等了半晌也等不到下一句,她只好主动问了:“然后呢?”

秦艽:“然后怎么还不开饭,快点吃完我好走。”

唯兮:“……”

她哑然半天,诚恳道:“不瞒你说,我招待了这么多人,你是第一个认真要饭吃的,你……你是一副铁石心肠吗?”

“不应该啊,你若是不好色,又怎么会中了我染在斗篷上的魅幻香,自动将衣服披上。”

秦艽:“……”他该怎么解释,这件衣裳他喵的是细辛一眼相中的,回头倒要问问,她对着这件衣服,脑补的是哪个小白脸。

唯兮还兀自在猜测:“还是你不中意我这一款,那倒不要紧……”说着击掌,立时有数十个女子竞相走进,环肥燕瘦,围绕在秦艽四周,个个倾国倾城,如珠如玉,娇艳胜过百花盛放,任君采撷。

秦艽被吃了不知道几次豆腐,怒了,到底这算谁嫖了谁,回想一下他家细辛都没这么对他上下其手过!

他一拍桌子,震起杯盘乱响,“有完没完了!”

他修为被封,余威犹存,姑娘们霎时不敢再造次,排队退了下去。

唯兮彻底死了心,“唉,没意思,不动情的男人吃起来口感不佳。”

“试问世间男子,谁人不爱酒色财权。”唯兮对着满桌奢华用具一挥手,山珍海味轮流出现其上,“我能随意操控蜃景幻境,你们男人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哪怕想在我这里做皇帝也使得,为何独你不心动?”

秦艽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静静道:“我是妖。”

“妖我也能玩于股掌啊,说吧,你想要仙丹妙药还是成仙秘籍,抑或长生不老?”

“我想要你一个答案。”秦艽定定看着她,“吸引我灵船的那只云雀,是不是你放的?”

她言语中,一直想将把他抓来说成是偶然,秦艽自然是不信的,怕不是他们一入了此海域,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可恨他元神日益衰竭,竟然没有早早察觉。

唯兮长长舒出一口气,“确实是有人,让我将你长留在此地。”

“是谁?”

唯兮张嘴正要说,余伯端着茶回来了,“夫人,这是您最爱的君山银针和橘子糖。”

唯兮对待别人都是巧言令色,对待这个余伯,却无意间总是流露出几分真心来,恍惚间有些小女儿形态,“还是余伯最疼我。你这几日犯了风湿,就别忙来忙去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余伯摇摇头,“跟在夫人身边我才安心,夫人单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说到最后二字,拿眼睛瞟秦艽。

秦艽:“……”

这老头怕是对单纯有什么误解。

唯兮与余伯旁若无人说完话,仿佛才想起,还有秦艽这么个人,知道秦艽抵得住引诱,言谈举止正色了不少,吩咐余伯道:“话不多说,开宴吧。”

4

趁着侍女上菜的工夫,唯兮在桌子彼端看着秦艽,“你与别的客人都不同,我愿意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秦艽冷哼一声,起身就要走,唯兮不紧不慢撑着腮,“那位叫细辛的姑娘……”

这才是真正任人宰割,秦艽坐了回去,“洗耳恭听。”

唯兮微微一笑。

“我曾经可是长安城里最风头鼎盛的花娘,多少达官贵人公子哥一掷千金只为讨我欢笑,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我倾家荡产。”

秦艽“嗯”道:“总不会有人生来就是花娘,你在成为花娘之前呢?”

他目光锐利,叫唯兮溃败难当,花容失色道:“你好皮呀。”

“你可知失意的女人有三件事不能叫人问,一是她的芳龄,二是她的隐伤,三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往。”

三四个侍女合力端上只巨大的金盘,置在桌子中央,盘中不知装了何种食物,鼓囊如小丘,上头插满鲜花似锦,各种各样,品级极高,想必这就是进门时,秦艽闻到那股异香的源头。

唯兮的注意力被转移,盯着那盘子许久,才道:“公子还不知,我这宴有个名头,叫做食花宴。”

秦艽也看着那大盘子,随口相问:“食尽百花?”

“不,是食尽天底下花心的男人。”

余伯恰巧此时过来给秦艽斟茶,秦艽眼见他手底下滑出一颗微末药丸,四散在了茶水中,他抬头,对上老翁哀求的眼睛。

哀求。

秦艽不动声色将茶一口喝完。

唯兮指着盘中菜,“第一道,名字叫做陈生,你不是问我成为花娘之前是何人吗?我是陈生的妻。”

她拨一拨鲜花,拔掉一根填进嘴里,咀嚼,吞咽,血红汁液滴在她手上,像新婚那天她眼前弥漫的红一样。

“盖头要等新郎君来揭,才能白头到老,不然不吉利。”喜娘千叮万嘱。

她便等,怀着对丈夫与未来小日子的浓情蜜意,目光落在垂降眼前的红盖头,像是红火的憧憬。

从清晨等到中午,再等到傍晚,从外面宾客喧嚣等到万物静寂,也没等来丈夫。

她忐忑将盖头掀开一条小缝,心想就看一眼,安慰自己说,就看一眼不要紧的。

她看到了喜娘慌张的脸和公婆的嫌弃——她的丈夫拜完堂,就卷着家当与怡红楼的花娘私奔了。

不过是拿她当个瞒过亲友好行事的幌子,他娶她,却与别人白头到老。

既然不爱她,为何又要娶她。

没人在乎她的心。

——

余伯亲自操刀,从盘中片下一块薄肉,放进唯兮的食盘,习以为常,面无表情。

唯兮眼睛嗜血的光一闪,眨眼又恢复原样,曜石般的黑,目光如水,楚楚动人。

她姿态妖娆将陈生的肉吃进嘴里,招呼秦艽,“你也吃呀,别客气,余伯的手艺好极,你该试试。”

秦艽看一眼余伯,没有说话。

他等着唯兮说。

唯兮慢吞吞将肉咽下去,“我公婆在亲朋好友面前丢了老大的人,找不到我夫君,又气又急,便拿我撒气,嫌我无用,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遂找来人牙子,她听见公婆在外头说:“卖远些,防她自己跑回来。”

新婚丈夫卷了家当和花魁私奔,喜服未褪的我被公婆卖进勾栏

秦艽问:“你自己的家人不管你吗?”

“不管的,我从小是卖到陈家的童养媳,五两银子买我爹一顿赌博银钱,他卖我时,对陈家人说,从此生死不计。”

生死不计,她见过人家卖小猪仔,哀嚎着,绑住手脚往车上一拖。

她也被往车上一拖,不过半路上行至荒无人烟处,她的手脚便被解开了,因为人牙子觉得缚住手脚的女人用起来兴致不够。

他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的脸,将细嫩的肌肤划出一道血印子,“长得这么俊你男人都不要你,定是你不守妇道,反正不检点,反正卖了以后也是伺候男人,倒不如让爷先尝尝鲜。”

侍女上第二道菜,正是鲜炙的肉,还用鲜花装点,最好的肉泥才能滋养出这样至美至毒的花来。

细致妥帖,唯兮感激拍拍他枯瘦干瘪的手,转头看秦艽,“公子真的不尝尝吗?这等佳肴平日里我舍不得拿出来,都是留着自己慢慢吃,今日为你才破例。”

5

“第三道,菜名叫葛魄,是我被卖到长安勾栏以后,遇到的唯一对我好的男人。”

后来才知道,能来勾栏找乐子的男人能有什么真心,但她仍然陷了进去,一发不可收拾。

只因为他说:“你在我面前,不必强颜欢笑,你可以难过。”

“公子你说得对,没有人生来就是花娘,要做京都最好的花娘,得学,第一样就是学会笑。”

老鸨说,她们卖的就是笑,倘若鞭子底下也习惯了笑,便算过关,“不准哭,都不准哭,哪个男人爱看你们哭哭啼啼,谁在乎!既然到了这里,就要给我笑,笑给我看,笑给天底下的男人看。”

心里再痛再苦也得笑呀,不但要笑,还要笑得好看,笑得狐媚,叫男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唯兮笑着,“所以葛魄那样对我说的时候,我轻易就动了心,只有他在乎我是不是难过,秦公子,你看我是不是很下贱啊?”

秦艽摇头,“人越是吃尽了苦,就越容易对一点点得来不易的甜爱不释手。”

余伯这时候拦住唯兮吃饭的手,眼中痛楚比她还要多,“剩下的别说了。”

“说一说心里痛快。”唯兮摆弄着侍女新端上来的盘子,那上头不再是红花,而是满盘的勿忘我,细碎的蓝色小花汇成一汪蓝色的海,底下露出一根戴着宝戒的手指,“葛魄是个四处奔走的商人,相识以后很快为我赎了身,我与他一道出海做生意。”

“就是在这片海,他要保命,将我交给了海盗。”

可也是这个男人,过去欢愉到极点时,也曾握住她的手动情地说:“命也情愿给你。”

然后她被丢弃在了海里,她的魂灵浮在海面,看着那个神情麻木的商人,从头到尾,未看她逐渐下沉的尸体一眼。

这个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尸体胀大,拉长,脊背翻转朝上,腹朝下,四肢成了鳍……

庞大的鱼朝她游来,金色的,排山倒海般,张开黑洞的嘴,锋利的牙齿在太阳底下发出温柔的光芒,将商船与海盗船一齐吞了进去。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写文章的人惊叹它的美丽,不知那是一个女子的怨气。

求而不得,因爱生恨。

“葛魄”吃完,唯兮面色红润,精神倍增,身后按捺不住延伸出一双金色的巨翅,掩嘴满足地小声打了个饱嗝。

余伯见状,叫人将菜撤了下去。

桌面只留下一个空盘。

盘面照出唯兮越发明艳的面孔,因入魔赤红的眼睛,“是蜃姑娘收留了我,给我在这蜃景中随意行动的权利,引花心的男人上钩,魂魄献与蜃姑娘,肉留给我。”

“我食他们的肉而生,除却每年要抽出一日去往南海避寒,从无间断,可见世间花心的男子何其多,吃也吃不完。”

秦艽问:“也是蜃姑娘叫你拖住我?”

唯兮点头。

“为何起先不肯告诉我,现在又告诉我?”

“一来你对我的脾气,二来我晓得即便你知道,也对付不了蜃姑娘,三来余伯方才给了你魅幻香的解药。”

“噗通”一声,余伯跪下了,“夫人,我……”

“我身边只剩下你一个真心待我,你跟我最久,如父如兄如友,你怎样的心思,我不想再去猜测,我累了。”唯兮不看他。

“我对夫人绝无二心!”余伯急道,“我巴结他,是不想错过,连蜃姑娘都畏他,只有他能救你出这苦海。”

他目光焦急寻找秦艽,“秦公子你说话呀!”

秦艽却看着桌上的空盘子,问道:“这个做什么用?”

唯兮明媚的笑容一滞,“那是我留给俞郎的。”

“俞郎叫做远非,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我总有一日要找到他,不消蒸煮,我愿意生食其肉。”

余伯的手一抖,茶倒在杯子外头。

唯兮笑着看他,“你怕什么,又不是你这个‘余’。”

余伯赔着笑,“年纪一大,人就不中用了。”

“别怕,我说过的,要去求蜃姑娘,为你延年益寿。”

“多谢夫人。”

“啊,你看我这个记性,还没把故事讲完,”唯兮重新看着秦艽,“可不能叫公子久等。”

“俞郎是我爱过的最后一个男人,我至今还爱着他,但也恨着他。”

“是他叫我知道我生前的日子都白过了,也是他叫我以后的日子也都白过了。”

6

那时她除了请人吃“食花宴”,也常摆别的宴席,安排许多容貌绝艳的侍女,请好多人来做客——从前花娘的日子过久了,她摆脱不了那种寂寞。

闹哄哄乱糟糟,有人来邀酒,她来者不拒,要的就是一场醉,好沉沉睡去,巴不得死在梦里。

俞远非在她醉眼朦胧时入了她的眼,细弱文生,脸皮白中透红,拘谨得可怜,不知所措避着黏在自己身上的侍女,“姑娘不可,小生……小生不是那种人……”

小狗似的湿漉漉的圆眼,急得可以哭出来。

蜃景里凡人不比妖怪少,连蜃姑娘也不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凡人,唯兮做过人做过妖,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妖,从未见过这般纯净的眼睛。

不含一点私欲情欲。

她拈一颗橘子糖进口,招手,“那小孩儿,你过来,扶我一下。”

她摇晃站起来,做出一副玉山欲倾之姿,不知引多少男人垂涎。

俞远非挣扎一下,眼见她快要摔倒,无奈只好跑过来,隔着衣袖扶住她的手臂,离她远远的。

然而禁不住唯兮只穿一层薄罩衣,不亚于与他肌肤相亲,明明他体温高于她,被烫到的那个却仿佛是他,脸红得快要烧着。

他越是拘谨她越爱挑逗他,不支倒在他怀中,手搭在他脸侧。

他几乎跳起来,“夫人!使不得!”

她咯咯笑了,在他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快乐。

她问:“你想要什么?我来给你。”

他茫然看着她,“啊?无功不受禄,小生不想要什么。”

“别装了,你都到了我这里,难道不知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低着头,如同做错了事,“我也不想来这种地方,挡不住友人胁迫。”说完又觉得不恰当,急急解释,“不是,我说‘这种地方’,万万没有鄙薄夫人的意思,佛曰众生平等,我……我……”

“解释什么,陪我吃餐饭吧。”

“啊?好……”

她将一筷子银鱼挑到他碗里,“吃呀,别客气。”

他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夫人自己吃,小生食素,不敢杀生。”

她饶有兴趣看着他,“你信佛?”

“信的。”

“你的佛都教你什么?”

他吞咽一口口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如露亦如电……唔……”

他倏然瞪大眼睛,她怎么吻他!

唯兮伏在他身上,含着他半边唇瓣,“继续呀,不是如梦幻泡影么,那你为何还要发抖,又为何不敢拿正眼看我?”

“你是不是怕,会爱上我?”

他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磕绊着,唇齿间都是要命的橘子香,甜得发腻,“这个、佛、佛还没教到。”

“没关系,我来教你好了。”她不信世上还有这种纯粹的人,她要将他的伪装撕下来,征服他。

佛多无聊,怎敌得过大千世界无孔不入的诱惑,灯红酒绿,痴男怨女,鸳鸯都会交颈。

成佛难,成魔多简单,一个女人就是一座魔窟,一杯毒液浆,他很快便醉了,痴软成一摊烂泥,任她摆布,醉生梦死,不愿有明天。

灯下三千愿,她才是最迷人的佛前白莲,乱了他一颗佛心。

酒消梦醒,生不如死。

侍女忍笑来禀,“夫人,那呆子又来了。”

可是呢,她从楼上往下看,见他虔诚地捧着一枝莲,等在那里,要还她的恩情。

她也忍不住笑,不过是一夜露水姻缘,哪里来的情可言。

他执顽不肯走,“美人恩也是恩,露水姻缘也是情……”

没说完,莲花被她取走,“花我收下,往后别来了,傻子。”

冬日将至,她要化鹏飞往南方躲严寒,忙着准备,无暇顾他。

转身的刹那,他道:“我要娶你。”

不可思议,她吃惊看着他,“你疯了不成?”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要杀人吃人的,你怕不怕?”

“可以……不吃吗?”

“不吃我会死。”

“那我帮你!”他大声道。

“你不信佛了?”

“从此以后只信你。”

他往前一步,定定看着她,“你以后别自己出面辛劳了吧,我知道你讨厌应付他们的嘴脸,让我去做。”

他愿意为她背弃他的佛,满手沾血腥,永堕地狱。

她问:“为什么?”

他没有说话,紧紧抱住她,吻她,“这就是答案。”

她笑:“别闹了,那夜我不过是戏弄你。”

“那你方才为何要发抖,又为何不敢拿正眼看我?”

“……”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他来质问她,是她主动引诱的他,原来最先沉沦的也是她。

她脚下堆满他日日坚守在这里送的莲花,衬得她如不染尘埃的仙子。

其他男人都避她如蛇蝎,恨不能拉她在红尘里沉堕得更深,只有俞远非,供她在心上,拿她当谪仙。

她以为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再也不会悸动。

她道:“好,你等着吧,等我从南边回来,就嫁给你。”

鹏鸟怒而飞,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去六月息。

来回不过就是一年的光景,来得及。

从没有哪一次飞行,要她这样挂心,急急告别了俞远非,封闭宅邸,她在暗室打坐,一道金光冲出天外,呼啸而去。

她好像又找回了重活的希望。

7

“然后呢?”秦艽默默活动一下手腕,感觉自己的力气回来得差不多了。

唯兮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苦笑,属于她自己的笑,“没有然后了,等我回来,俞郎人间蒸发,我找遍了蜃景幻境,才敢承认,我又一次被男人抛弃了。”

唯兮说到这里,抬头看着余伯,“说起来不怕公子笑话,留在我身边最久的男人,只有余伯了。”

秦艽也看着余伯,看他脸色不正常的苍白,愈发显得苍老。

秦艽道:“为什么不求助那位听起来神通广大的蜃姑娘?”

唯兮道:“求了,蜃姑娘说她不知道,她有时候也不能真正做这片海域的主。”

听起来这位蜃姑娘人上还有人。

秦艽却道:“你被她骗了,她知道俞远非在哪里,只是不告诉你。”

秦艽又道:“我也知道他在哪。”

唯兮忽地站起来,“在哪?!告诉我!我要去找他……不对,你骗我,你初来乍到,连蜃姑娘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秦艽蹙着眉,那种莫名的异样之感又浮现了出来,自从他来到这里,就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往他脑子里灌输东西,容不得他拒绝。

头总是隐隐作痛,他扶住额。

听唯兮道:“你不过是离间我和蜃姑娘,好让我帮你对付她。”

秦艽不屑一笑,抬起头看着她,“来,你告诉我,按照你原来的打算,你若是回来与俞远非成了亲,还肯像以前那样,引那些男人上钩,为那什么蜃姑娘供应魂魄吗?”

唯兮一愣,“自然是不肯的。”她答应与俞郎成亲的那一刻起,便决心为他洗心革面,即便很快就会活不下去,她也愿意做只干净的妖,哪怕一日也好,至少配得上他。

蜃姑娘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告诉她吗?

唯兮绕过长长的餐桌,“求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

秦艽张了张口,余伯插进两人之间,将他们分开一些,提着新茶,“公子的茶要凉了。”

唯兮一把将他推开,只看着秦艽,错过了余伯眼中的凄楚和惊惧,一味道:“告诉我。”

秦艽于是道:“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了又如何?你可以大方看着他与别的女人相爱吗?你忍心将他捉来摆在盘子里,像吃掉其他男人一样,细细地把他也吃下去吗?”

唯兮一下沉默,她不能,俞远非在她心里的位置,跟所有的男人都不一样。

“既然舍不得放,也舍不得杀,不如豁达一些,将他忘了吧,你权当他死了,不好吗?”秦艽拍拍她肩膀。

安慰的力量无端叫唯兮觉得平和,她凝视他的眼睛,那里藏着一片深渊似的海,看不透猜不着,“人也好,妖也罢,有时候得学会自己成全,自己放下。”

“或许你说得对,我从前只是觉得不甘心,但归根结底,我不甘心,又能怎样?”被偏爱的人永远有恃无恐,到头来,她折磨的也是自己。

秦艽扯一扯身上斗篷,屋子里越来越冷,叫他快要待不下去,“故事听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唯兮点点头,“自然,我……我出不去这间屋子,就让余伯代我送你吧。”

余伯闻言,取了伞早前一步等在屋外。

感觉只是度过了几个时辰而已,来时还是天气晴朗,夜幕低垂,这时门外却白昼光亮,细雪飘飞。

不过秦艽已经知道怎么回事,随着余伯踱出门,直走到门口,余伯才弯腰朝秦艽作揖,“多谢公子帮我隐瞒。”

8

“不客气。”秦艽道。

“公子一定不明白,老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我明白,不明白的只有唯兮吧。”秦艽道,“鹏鸟怒而飞,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去六月息——那只是按照她的时间,若是按照你的时间,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一甲子。”

一甲子,六十年,“你等了她六十年,对不对?”

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幻境里的时间与外面的不对等,这才是蜃景。

这个情形……是巧合吗?秦艽的眉头又蹙了起来,竟跟万妖城的计法有些相似。

余伯诧异道:“公子,你怎么知晓?”

秦艽自嘲一笑,“不知道,但我潜意识里就是知道,你说怪不怪?”

余伯有些笑不出来。

秦艽:“你为何不把真相告诉她,是蜃姑娘不让你说?”

余伯点点头,“蜃姑娘说她就爱看别人在她面前演悲剧,她一边把唯兮蒙在鼓里,一边又将我推举给唯兮,做她的管家和帮手,若我不愿意,便颠覆整个幻境,包括我和唯兮在内,将我们都消灭。”

“杀人的时候,手抖过吗?”

余伯僵硬一下,“慢慢也就习惯了,为她,怎么都好。”

“看来我有必要去会会那位蜃姑娘了,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她吗?”

余伯往北一指,“她就在那座最高的宫殿里,平日里其实并不怎么出来,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公子快去吧,想必细辛姑娘也在那里。”

秦艽望着他指的方向发了一会呆,转过头来问:“细辛是谁?”

余伯一惊,抬起头,发现秦艽变了,身上的玄色斗篷变成了白狐裘,原本黑亮如瀑的长发根根雪白,冰雪中他清俊的脸如刀刻斧凿,身上原本温暖的气息一丝不剩,眼神冷肃得可怕。

冷冰冰美到极致,竟不像妖,更像是神。

“公子,你怎么……”

“本座怎么?”他一眼望过来。

“没、没什么……”余伯叫他凌厉气场压得不敢言语,折下身子恭送,看他远去,踏雪无痕。

而街道集市,无论细辛怎么挥手呐喊,秦艽就好像看不见她一般,被那只大螃蟹挟持着上了蚌车,眼睁睁看着走远了。

她正着急,忽然有人在背后拉她袖子,她回头,目光往下瞅,是个小姑娘,圆圆的脸蛋,两只大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纯真又可爱,举着一根糖葫芦边吃边道:“姐姐,你在找一位姓秦的哥哥吗?”

“你怎么知道?”细辛道。

小姑娘不无得意,“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若是要找秦家哥哥,就跟我来。”

“去哪儿?”

“去了才知道啊。”小姑娘牵住她的手,“对了,你可以叫我蜃儿。”

细辛朝她友好一笑,由她拉着往前走。

“姐姐,方才我不高兴呢,有人坏我的规矩,办砸了事情,你说我该不该教训她?”

9

余伯回府之前,先去买了一包橘子糖。

进门时,又是灯火昏黄,时间流逝得更快了,看来蜃姑娘没打算放过他和唯兮。

唯兮从秦艽走后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出门了,十年?八年?反正余伯来了以后,事事假手于他。

他帮她引人入局,杀人,烹饪,知道她爱吃橘子糖,爱喝君山银针,爱食人咽喉的嫩肉,将菜肴口味的咸淡都掌握得正正好。

她再不去南方过冬,任凭孤寒入肺腑,渐渐将她冰封,侵蚀,俞远非卷走了她最后对生的渴望,若不是余伯执意照顾她,她早就死了。

她尽管神游天外,不知道余伯什么时候跪到了她面前,她笑,脸色有些僵硬,“又想劝我去南方?”

“夫人若是再不去,就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可是去了,回来还能再见到你吗?远非?你的一生,能有几个甲子让你等?”

余伯整个人一颤。

“还是那么傻,”唯兮看他的眼神温柔得能够化出水来,“你明目张胆在我眼皮子底下跟秦公子使眼色,我看不懂他,还能看不懂你吗?”

她试着伸出手,想摸摸他沟壑纵横的脸,奈何手臂僵化得动弹不得,只那么徒劳地举着,“我也傻,早该想到,除了你,还有谁会这般可怜我。”

白手与苍老的脸,红颜与白发。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甘愿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为她拿起屠刀,罪孽浴身只为叫她干净,为她枯守六十年。

他不能渡她成佛,便陪她来下地狱。

“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爱你。”俞远非慢慢开了口,一滴眼泪从眼角细密的皱纹缓缓流下,“我深知,你跟你以为的自己不一样,我知你有多厌恶那些荒唐淫乱,你只是一个不懂得回头的小姑娘,因为从没人教过你。”

“你泥足深陷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时候我得站起来,站到你身前,告诉你这个世上不是只有罪恶与欲孽,你值得有人爱你。”

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又老了十岁,身体伛偻成一只煮熟的虾子,蜃姑娘的报复来得这样快,今日没有吃到新鲜魂魄,她已然是不高兴。

唯兮什么杂念都没有了,知道再没有什么能隔开她与俞远非,哪怕是生死,哪怕是光阴。

暗室之中一直留有一具棺椁,刚好能躺下两个人。(原标题:《万妖城:食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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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巨兽代表什么生肖3

“世界是如何毁灭的?”

我晃了晃手里的塑料瓶子,咽下最后一滴水,默默问自己,这到底是谁的锅。天边如血的夕阳勾勒出废墟的轮廓,黑色的建筑宛如巨兽,投下纠结的剪影。

没有电了,PS4玩不了,Switch的屏幕碎了。任豚索狗停止了争吵——现在我们都是死狗了,精神先于肉体完特了。储存的泡面啃光之后,我觉得肉体也要完特了。

很可能几百年以后,某个天命选中的主角会进入我的房间,伴随着幽暗的BGM,从我难以辨认的骸骨上捡起塑料,脑补这个人死前的绝望。啊,邱生旺,查内姆,我的机器就留给你了,那块显卡还是崭新的呢……

我挣扎着从抽屉里找出一张厕纸,拿起黑色签字笔,想在上面写点什么,用我正在萎缩、堕入疯狂的大脑,以一个文字工作者最后的尊严,留下无比真实的叙述。

我要努力记录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怪那些资本家!

病毒和僵尸只是帝国主义的乏走狗

2017年3月,我最后一次登陆安布雷拉的官网http://www.umbrellacorporation.net/,那时网址已经自动跳转到某个拍了一集又一集的糟烂片子的宣传页面。我知道,他们要动手了。

在生化病毒方面,这可能是最著名的企业。在安布雷拉出现之前,僵尸啊怪物啊,看起来都是小打小闹,像是某种灵异的鬼怪,而安布雷拉是一家有目的、有计划、有资金的跨国大公司。

1968年,法国爆发了反对戴高乐资产阶级政府的五月风暴,美国的黑人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被刺身亡,苏联帝国主义出手扼杀了布拉格之春,而就在这一年,奥斯华·E·史宾瑟(Ozwell E Spencer)博士、詹姆士·马卡斯(James Marcus)博士和爱德华·阿修佛德(Edward Ashford)成立了安布雷拉制药厂,总部设在欧洲——也有说法是美国,但不确定,很可能他们当初就做好了狡兔三窟的准备。

关于安布雷拉的历史有多种版本,往往彼此矛盾,很可能是其背后的财团C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反复修改记录。目前可以确认的事实是:安布雷拉利用美国科罗拉多州浣熊市人民招商引资的机会,从1987年开始秘密在城市地下修建研究设施。由于安布雷拉的投资,浣熊市也迅速从贫穷的乡野城镇建设成现代大都市,市民们近半在安布雷拉受剥削。

在浣熊市的地下,安布雷拉进行T病毒以及相关生化兵器的研究,1998年下半年,病毒泄露了——关于泄露的原因也有多种说法,最初说是老鼠传播,2002年的时候财团C又放出片子说是有研究人员弄砸了试管,我个人倾向于是老鼠而不是可怜的生物学博士,毕竟2003年我们吃果子狸也吃出了“非典”。

浣熊市的闹僵尸闹了一阵子,美国政府直接核弹洗地。然而直接让安布雷拉倒闭的不是核弹,而是股价下跌。这充分证明了,万恶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系比病毒更可怕。

然而安布雷拉在之后的十五年里贼心不死,多次试图反攻倒算。在2013年,“新·安布雷拉”(Neo-Umbrella)再度在欧美发动生化恐怖袭击,甚至将魔爪伸向了中国——据说他们在中国的攻击目标是一座名为“蓝翔”(Lanshiang)的城市。国际主义战士们最终击败了资本家乏走狗的复辟阴谋,但在2017年美国某个小镇,安布雷拉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在对抗安布雷拉的过程中,人们需要学到的教训是:病毒和僵尸,都只是帝国主义和资本家的工具,只要不打倒安布雷拉背后的财团C,僵尸们还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危及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尤其是财产),直到世界灭亡。

谁受益,谁就可疑

如果世界毁灭了,谁是最大受益人?谁受益最多,谁的嫌疑最大。

这么看来,避难所科技很可能也要负责。在几个月以前,一号线地铁上到处是拉人扫码的,一看都是避难所科技的人。他们说,你帮我一个忙,扫个码,我也帮你一个忙,救一条命,再不济也能测测您的S.P.E.C.I.A.L。

我说,我能调高自己的颜值么?能调高幸运值么?能捏脸么?

推销员说,这可不行,那是几百年后主角的待遇,但我能在避难所里给您留个床位,小产权三十年。

我问:多少钱一平米?他说,也就四五百万吧。

我没去,后来我听避难所逃出来的人说,果然有猫腻。避难所不拯救任何人。他们宣传说能让人民群众躲进地下熬过核战末日,但要容纳十几亿的人口,至少要有几十万个大规模避难所才行。据说在美国那边,只造了122个。

122个避难所中,只有17所避难所是有条件让公众生存的,其他的都是实验场。比如说,在11号避难所里,每年都必须选出一个人走进一间密室献出生命,否则避难所内所有人都会被AI处决。避难所首任监督将这一消息公诸于众的时候,立即引起了公愤。感觉受到欺骗的人们一致要求让监督第一个去死。此后,每年避难所都要选举一个人当监督,然后让监督去死——这里面发生了无数阴暗的故事,充分证明了西方民主搞不得。

在这个过程中,资本家控制的AI坐视人民群众内部矛盾激化。当人们最后再也不愿意送上祭品(只剩5个人),AI出来宣布,只要所有居民一致拒绝选出牺牲品的时候,选举游戏就会结束。

据说还有一些更可怕的事情,比如112号避难所让所有人脑后插管进入黑白灰的虚拟世界,68号避难所的1000个居民里只有一个女人,77号避难所里只有一个人和一箱玩偶。

我不知道避难所集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有一些事情很清楚:第一,避难所科技知道世界会毁灭这件事,很可能还利用末日,甚至促成了末日。我个人推断避难所中国分公司的运作模式是这样的:以未雨绸缪的名义,低价购地开发房地产炒高房价,留出一小块地方建避难所,把空位卖给其他资本家。就算没有核弹,高房价也足以毁灭世界了,真的。

第二,避难所搞的这些实验,实际上都是利用了当代生活中的正常爱好,比如想搞民主就让你去投票玩,喜欢舔小姐姐就给你1个小姐姐,喜欢手办就给你一屋子塑料小人。这事儿的盈利模式在哪呢?我猜是直播。你想想,躲在地下多无聊,当然得看点什么消磨时光,看骗子戏耍傻子,多有意思。

在直播产业和房地产业泡沫消退之前,避难所科技动手了。单单这一伙资本家当然不一定能成事,他们还有帮凶,在美国政府有一伙名为英克雷的内应,当然也可能避难所科技就是英克雷的下属机构。

这件事教育我们,抑制中国高房价的唯一方法是防微杜渐,拒绝外国经济势力渗透。以及,趁早打烂AI反动势力的狗头。

坚持唯物主义信仰

人类到底是什么时候登上火星的?这事儿有各种说法,我记忆里是1993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中华大地,美帝的走狗联合国在火星上委托一家叫作联合宇航的企业挖地,后来他们就开始召唤恶魔。

挖出外星人遗迹就能召唤恶魔,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最初不相信这件事。后来我想了想,北美的印第安人最初也把白人殖民者称作白皮恶魔,姑且就信了吧。

联合宇航最初找到了一种神奇的空间传输技术,在实验的过程中出现了人员发狂等现象,然而资本家根本不把劳动人民的性命当回事,这一项技术太诱人了,不仅可以开发星际旅游业,还能把核弹随便扔到谁的头上。最终他们打开了“地狱之门”,恶魔倾巢而出。

国际主义战士们再次出动,在火星上抗击恶魔。1993年那次,他们成功了,但你知道,人类从历史中能够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他们什么也学不到,资本家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益什么都能干。1994年和1997年,国际主义战士又两次击败了恶魔,联合宇航直接破产,高层也死光了,但是到了2004年,联合宇航再次和恶魔们一同卷土重来。

事实上,战士们的胜利反而助长了资本家的野心,他们认为既然人类能对抗恶魔,那就完全不必在意——正义的国际战士就这样不知不觉成为了资本家的帮凶,但如果不战斗,就等于坐视人类灭亡。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1991年以后,国际社会主义运动落入低潮,其中一大重要原因在于资本主义对于无产阶级的剥削、驯化和腐蚀,连反抗本身都会沦为生意——你看到满大街印着切·格瓦拉头像的T恤了么?最暴烈的游击队战士也被化作消费符号。

大概恶魔本身也被联合宇航视作了商品。我个人认为他们和避难所科技有直播方面的合作,直播间就叫“第一人称VR痛宰恶魔”,刷一波666,老铁扎心不?

这个故事教育我们,要坚持唯物主义精神,相信科学,相信无产阶级的力量。恶魔什么的,不存在的——即便它们毁灭了世界。

■ 妇女能顶半边天

资本家总体是狡猾的,但具体到个人身上,也有人比较懦弱愚蠢,少几分坏,但他们也参与了毁灭世界。

泰德·法罗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张纸太小我写不下,翻个面。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在我们的时代这叫剧透

索贝克博士作为一名女学者,身上带有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不可避免地要与资本家合作,她提出的计划又带有空前绝后的革命性。建设社会主义,就是要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将无产阶级从单纯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这是一种改天换地的气魄,同时有带有女学者特有的母性情怀,充分证明了在革命的工业建设领域,妇女能顶半边天。

当然,这个计划要拯救世界,需要五十年,在此之前,人类要先灭亡一次,这里面也包括我。我看不到一千年后红发美少女大战金属魔鬼了,真是遗憾。太遗憾了,以至于我开始怀疑末日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没有红发美少女猎人的世界,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呢?

终于,我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当我鼓起勇气向北进发,我发现世界末日只是一个幻觉!那个荒芜、破败、没有希望的废墟,只是东南雅而已,是阮文焕老师的家乡。如同伟大的windleavz老师所言,地图应该是这样的:

真正的中国,由于一直秉持着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一不输出革命,二不输出饥饿和贫困,三不去折腾其他国家,因此经济状况稳步发展,雾霾治理成效显著,人民群众安居乐业,丝毫没有受到美越核战争的影响,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道路上永不停歇地前进着。国内 76.4% 的年轻女性向往成为旅行、时尚、美食专栏作家,83.9% 的年轻男性向往成为电子竞技选手。

我的寻求真相之旅就这样结束了。从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战争,战争从未改变。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不可避免的,中华民族必将在党的领导下走向繁荣富强。

——windleavz

最终,我回到了伟大的祖国,重新玩上了PS4。世界末日不会发生在中国,资本家的阴谋只祸害了日本、韩国、美国和欧洲!但我们和邪恶资本家的战斗远没有结束,为了恐吓我们,腐蚀我们的意志,伤害我们的钱包和精神,他们会把那些恐怖的末日幻象一遍又一遍地放到我们面前。

我们只能像国际主义战士前辈们那样,勇敢地在其中战斗,消灭那些可能毁灭世界的可怖事物。

邪恶资本家的来源

病毒和僵尸只是帝...谁受益,谁就可疑坚持唯物主义信仰妇女能顶半边天